“纪小唐!青天白日的,你竟然在看h片!!!”
画展结束后的某天,已经搬回自己家的江心月上门给纪小唐送温暖,指纹一刷,进屋就听到一阵激烈又荡漾的叫床声。
要不是纪小唐本人就窝在客厅沙发上,江心月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撞了现场。
纪小唐淡定地瞥她一眼,视线重新落回平板上,神色严峻地盯着,如果不是声音外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正经纪录片。
这场景,看得江心月想笑。她把手里提着的两箱水果放到餐桌上,走向沙发,在纪小唐身边坐下,饶有兴趣地凑过去看。
钙片什么的,她还没见识过呢,听这动静就感觉很刺激!
纪小唐把江心月脑袋推开,挡住不让她看,说:“少女不宜。”
“姐跟少女不沾边,给我看看!”江心月伸手就要抢,“我早就很好奇了,两个男的到底怎么做的,真的舒服吗?”
别看江心月是个女的,力气却贼大,纪小唐一个弱鸡崽儿,没坚持两分钟平板就被抢走了。
纪小唐看着江心月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头疼扶额。
“我靠,攻身材也太好了吧!这肌肉线条、这太平洋肩宽、这公狗腰、这…!”
纪小唐不屑:就这?比沈岳差远了好吧,完全没感觉。
“我的妈耶,小受长得好漂亮啊,白白嫩嫩的,连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声音又甜又嗲,还喜欢叫老公!好勾人啊,看得我都想欺负他了。”
纪小唐不服:漂亮吗?好看吗?勾人吗?我怎么没发现。
江心月边看边发表感言,纪小唐瘫在一旁,心如止水。
二十分钟过去,江心月美美看完有生以来第一部钙片,意犹未尽,追着纪小唐要看其他的。
纪小唐义作势拿回平板,藏到身后,义正词严地说:“没了。”
江心月才不信他的鬼话,不给看算了,老娘回去自己找。
“你今天怎么回事,”江心月取笑道,“大白天看这个,馋男人了?”
岂止是今天,从醉酒后第二天开始,纪小唐已经连着看了十天了。什么样的片子都找来看了个遍,不管视频里两个人多激烈、多刺激,纪小唐都完全没反应,甚至现在一点开这种片子,就生理上反胃,恶心、想吐。
他验证过了,只要不是沈岳,他都硬不起来。
纪小唐有些绝望地说:“江心月,我完蛋了……我真的完蛋了。”
江心月觉得他夸张,自以为是的开解道:“这有什么,都成年人了,有欲望多正常的事啊。”
纪小唐垂着脑袋,自闭中。
江心月怼怼他肩膀,八卦道:“那谁,季潇不是在追你吗?他条件这么好,长得也不错,你俩事业也沾边,各方面都挺合适,我觉得可以试试。”
如果只看条件、长相就能喜欢上一个人,那纪小唐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纪小唐抬起眼,看着江心月,语气笃定地说:“我跟他不可能。”
此时此刻,纪小唐无比确认,除了沈岳,他跟任何人都不可能。
纪小唐悲哀地想:他可能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沈韵之生日当天,纪小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赴宴。
去沈韵之家里有一点很尴尬,他有伴侣,男的,小他十岁,是他曾经的学生,也是沈韵之当年被纪瑛当场抓获的出轨对象。
狗血、离谱,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
其实纪小唐并不清楚事实真相,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六岁,几乎没什么记忆。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父母回家,吵得很凶,纪瑛甚至动了手,又哭又闹,崩溃得像天塌了一样,沈韵之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纪瑛打骂。
这些不堪往事,纪小唐都是从纪瑛嘴里得知的,日积月累在他耳边发疯念叨,久而久之,纪小唐信以为真,只记得父亲背叛了他们曾经幸福的家,是造成他后来长达六年痛苦折磨的罪魁祸首。
那几年,纪小唐最恨的人是沈韵之,其次才是纪瑛。
下午五点,纪小唐按照沈韵之给的地址打车过去,因为是工作日,在路上堵了很久,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已经快到六点半了。
下车后,纪小唐脸色不太好,在封闭的车上呆久了,有点晕车,连带着心情都烦躁起来。
盛夏傍晚,咸蛋黄似的太阳挂在天边,绚丽的夕阳下,倚靠在保安亭外跟保安大叔随意闲聊的人有几分眼熟。
纪小唐定眼一看,竟然是打过两次照面的向灼川。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除去对方尴尬的身份,更多的是向灼川本人外形条件实在太优越,个子也很高,身形板正年轻,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岁的人。
这一点,他跟沈韵之倒是不谋而合。
向灼川发现了纪小唐的身影,告别保安大叔,朝他走了过来,说:“你爸在做饭,让我出来等你。”
纪小唐点头,“哦。”
“走吧。”向灼川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没再说话。
不用尬聊,纪小唐乐得自在,不远不近地跟在向灼川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一路无言,电梯上行到15楼,纪小唐瞥到向灼川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进屋,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纪小唐中午没胃口,吃得很少,在来的路上就饿了,这会儿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尴尬地立在原地,就怕被身前的向灼川听到,谁知下一秒,就听到那人发出一声轻笑。
向灼川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纪小唐脚边,然后冲香味来源地朗声喊道:“沈教授,好了吗?你儿子饿了。”
纪小唐:“……”
这语气,听上去沈教授儿子还是个只会张嘴要饭吃的小学生。
沈韵之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腰间系着一条围裙,他看着纪小唐,露出一个局促地笑,对他说:“已经好了,还差一个汤。小糖,你先坐。”
说罢,沈韵之转头看向屋里另一个人,语气瞬间自然许多:“灼川,进来拿下碗筷。”
本来就是过来吃饭的,纪小唐也没客气,他今天出门背了一个运动斜挎包,取下来放到玄关柜上,才走进餐厅,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沈韵之和向灼川都进了厨房,还把门关上了,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纪小唐闲着没事,开始打量这间房子。
从客厅和餐厅的面积来看,这间房子的总面积应该不大,但房里的装修和布置意外很温馨,客厅外的小阳台上种满了绿植,在夏日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看得出来,房屋的两位主人很用心在经营这个家。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纪小唐比自己想象中平静,他收回视线,途径客厅电视柜墙面,意外看到两幅眼熟的画。
出神之际,沈韵之和向灼川先后从厨房出来,前者拿着三副碗筷,后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落座后,向灼川开了一瓶白酒,分别拿了三个醒酒器和小酒杯,问单独坐在对面的纪小唐:“能喝吗?”
纪小唐没喝过白酒,心里有点憷,但嘴上习惯性逞强,“可以。”
等向灼川分好酒,沈韵之提杯,对纪小唐说:“小糖,你今天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纪小唐抬眼,发现沈韵之眼底发红,明明还没喝酒,却像是醉了,而他自己似乎也一样。
纪小唐碰了碰沈韵之递过来的酒杯,说:“正好有时间。”
“嗯,”沈韵之笑着喝完那杯酒,语气含着庆幸,“那我运气好。”
纪小唐有样学样,跟着沈韵之喝完杯里的酒,被辣得连声咳嗽,脸都皱成一团。
沈韵之连忙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出来,放到纪小唐手边,“快喝点水,之前没喝过白酒吗?”
纪小唐捧起水杯灌了两口,压下嘴里的辛辣,有些没面子地说:“没。”
“那就别喝了,”沈韵之拿走纪小唐的酒,放到自己位置上,问道,“我去给你榨杯果汁,芒果汁可以吗?”
沈韵之记得,小时候的纪小唐很喜欢喝各种各样的果汁,只是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
纪小唐说:“不用麻烦。”
沈韵之回道:“一点都不麻烦。”
沈韵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厨房门口,来自长辈的殷勤关心,纪小唐很久没体验过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就听到对面的向灼川小声念叨了一句:“待遇真好。”
纪小唐看了他一眼,对方望着厨房的方向,看上去很平静,仿佛他刚才说话时带着一股浓烈的幽怨是幻觉。
席间,纪小唐没怎么主动说过话,沈韵之也不是会聊天的人,基本上都是向灼川在引导话题,聊聊纪小唐的事,很有分寸,不会让他感到冒犯,便顺着对方的话回答了。
后来,沈韵之应该是喝多了,他忽然握住纪小唐夹菜的手,眼睛红得像滴血,他干涩开口:“小糖,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纪小唐敛下眉眼,沉默。
确实对不起我。
如果不是你,小学整整六年,我不会被纪瑛强制穿上女装,被她整日整夜催眠自己是女孩子,决不允许跟任何男性说话,不管是老师、同学,还是别的什么人,一旦被她发现不听话,就得挨骂、挨打,关进封闭狭窄的阁楼,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不管他怎么求饶、哭喊,都不会令她心软。
沈韵之像是魔怔了一般,反复地、不停地道歉,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得哽咽。
向灼川伸手揽住沈韵之颤抖的肩,一时无言。
片刻后,纪小唐从那段糟糕的记忆抽身,泛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沈韵之,终于问出了口:“当年,真的是你出轨了吗?”
沈韵之松开纪小唐的手,神色痛苦地按住自己的脑袋。
向灼川接下话:“他没有。是我的错,我喝多了强迫他的,被你妈撞见误会了。”
纪小唐摩挲着果汁杯,有些出神地说:“是么。”
向灼川说:“我没骗你。从决定跟你妈结婚,你爸就想着好好跟她过一辈,后来有了你,他的人生算圆满了。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我这个疯子。”
纪小唐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胸膛起伏,有太多话想说、想发泄,可话到嘴边又无形消散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最终,纪小唐选择了沉默,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沈韵之醉了,被向灼川扶进了房间,等人出来后,纪小唐便提出要走。
向灼川说:“走吧,我送你。”
纪小唐摇头,“不用,我认识路。你……去照顾他吧。”
这会才八点过,时间还早,纪小唐又没喝什么酒,向灼川便不再坚持,把人送到门口。
换上自己的鞋后,纪小唐拿起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摸出一个纸盒,递给向灼川,神情有些别扭,“帮我转交一下,谢谢。”
这包装向灼川认识,看盒子大小,应该是万宝龙的钢笔。
他有些意外,伸手接过,笑着说:“你爸明天看到,一定很喜欢。”
纪小唐把包背上,准备走了。
向灼川又道:“小糖,以后常来家里坐坐吧。”
纪小唐没应声,手按住门把手,即将按下时又停住,犹豫片刻后转身,看着面前这个人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向灼川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姿态随意地说:“你问。”
“你喜欢上他的时候,知道他有家庭孩子吗?”
“不知道。”
“那后来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纪小唐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词。
向灼川知道他的意思,“其实刚开始得知你爸有家庭后,我是打算放弃的,当时也以为自己没多喜欢。后来时间一长,你爸是我一门必修课的老师,成天在我眼前晃,想忘都忘不了。”
向灼川顿了顿,肩膀离开墙面,身体站直,语气郑重地说:“最应该向你们道歉的,应该是我。小糖,对不起。”
不过向灼川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纪小唐沉默了一会,有些介意地问道:“他跟我妈离婚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忆起那段往事,向灼川想抽烟,“没有。你爸那会儿特别恨我,怎么可能马上跟我在一起。”
纪小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得知俩人没有立即在一起,心里竟然释怀几分。
“你爸是真狠心,冷了我好几年,甚至动过跟别人在一起的念头,”向灼川眼神露出一丝狠意,“他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跟那个人约会的时候,我跟着去了,拿了一把刀,就坐在他对面。每看到他对那人笑一次,我就在手腕上划一刀,赌他心里有我,舍不得我死。”
向灼川眼里浮现出得意,“果然,我赌赢了。”
联想到那样血腥的场面,纪小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你真是个疯子。”
对于这个称呼,向灼川直接认下,还有心情开玩笑:“确实挺疯,小孩儿别跟我不学好。”
想问的都问了,纪小唐离开。
走出楼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今天是满月,柔和朦胧的月光撒了满地,纪小唐站在花台边上,抬头望天,脸上露出茫然又脆弱的神情。
月亮啊月亮,我也有一个忘不掉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