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雅的死跟王诚节以及陈莬莬脱不了关系。根据目前的线索可知,最大的可能是两人在乔兵野离开后到达现场,勒死谭思雅后清理现场嫁祸给乔兵野。
王诚节还没有找到,但陈菟菟却跑不了。阿特直接带人上门将她带回警局。
这一次,陈菟菟没再伪装出之前那副娇弱且梨花带雨的模样,几天的封闭生活让她面色稍显苍白,没有了妆容的修饰,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憔悴。
也可能是对眼前的局面早有心理准备,她很配合地安抚好女儿,喊住了跟警察大喊大叫的乔兵野,安静地上了警车。坐在讯问室里也姿态淡定从容,抛掉上次精心扮演的周旋后,坦白得十分迅速。
“我早就和乔兵野过够了。本来我就一点都不想当家庭主妇、全职妈妈,可是他不让我上班,说什么为了我好为了孩子好,说什么他会养我(笑),其实就是为了他自己的控制欲。他见不得我在外头跟别人高高兴兴的样子,总把我关起来,每天等他回家,高兴了摸摸头,不高兴了骂两句。”陈莬莬语气平静,“知道吗,其实那时候我还没打算好结婚,我正在事业上升期,领导也很赏识我……可是他故意让我怀孕,又借着我身体不太好劝我辞职养胎,后来又是什么保养自己、照顾女儿,一步一步地,让我安心做任他摆布的玩偶。也是我自己蠢呗,被他那一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给迷惑了,好像觉得像他说的那么过也行。可时间长了,他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尤其从他工作调动之后,脾气越来越差,越来越失控,稍有不如意,先是语言羞辱,后来就动手。动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打我之后他都痛哭流涕地求我原谅,保证没有下一次,可是永远有下一次。看不出来是吧?在别人眼里,他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老公、好爸爸,只有到我面前,他才会释放最深最毒的恶意。”
陈莬莬坐姿笔直,姿态一如那天优雅,可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嘴角却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也跟家里人说过,可他们根本不信,反而说是我在耍小脾气。回来以后又被他训了一顿。慢慢地,我不敢反驳,只能顺从,一次又一次拉低自己的底线,亲手把自己送进地狱一样的生活里。我变成听话的娃娃,在外面扮演他温柔贤惠的好妻子,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可在家里,只要他不顺心,我就要做好挨骂挨打的准备。
“日子久了,好像以前那个在学校社团积极组织活动的人不是我,那个初入职场就大放光彩的人不是我。只剩下乖乖听话任他摆弄的人是我,挨打受骂不敢反抗的人是我……直到我遇到了阿诚。”
陈莬莬唇边出绽放一抹笑意,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甚至带着一丝怀念与幸福的味道,与回忆乔兵野时的神情形成巨大的反差。
“阿诚不一样,他喜欢我,夸赞我,珍惜我,让我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我又重新开始对生活,对未来有了期待。
“我想离婚,可是乔兵野不同意,他又打我,拿烟头烫我!他疯了,他已经控制不了情绪,还扬言只要我敢提离婚他就敢打死我。他把我关在房间里,锁了一天一夜,让我认错,呵~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他!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他!”
“所以你们就精心策划了一个局,让谭思雅去勾引乔兵野?”阿特突然问道。
实话实说,陈菟菟的经历——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述——确实引人同情,但一想到惨死的谭思雅,阿特的心又硬起来,语气也带着几分冷。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冷刺到了陈菟菟,她垂下头,放在腿间交握的双手忽地一颤,原来是手背上砸落一滴水珠。
“对,我让阿诚找她去勾引乔兵野,拿到他出轨的证据,就能和他离婚。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撕下他虚伪的假面拿回主动权!而且我们签过婚前协议,如果有一方出轨,那离婚的时候必须净身出户。呵,他可没有我(出轨)的证据。我可以拿到房子,和阿诚还有媛媛,过新的生活,真正的、美好的生活!可是……可是我没有想杀那个女孩儿的。”
“谭思雅到底是谁杀的?”
阿特忽地抬高声音,似乎击中了陈莬莬的心理防线,她带着哭腔说:“是阿诚……我们觉得时机成熟了,想拿到证据早点走离婚程序。可是那天我们到的时候,乔兵野已经走了,没能捉奸在床;本来那个女孩说好帮我们录像的,可是她反悔了,不但没有录,还想要了钱就不干了。我不答应……乔兵野心思重,要花好多心血才能让他信任,那女孩要是走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找人了,乔兵野也不会信的。阿诚跟她争执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个女孩突然大喊大叫,说要把事情闹大……我,我好害怕……阿诚突然发起火来,他,一下子把女孩打晕了,然后说,要,要把她勒死,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乔兵野送到牢里去,我们就安全了,我们就能彻底在一起了……”
陈莬莬说到这一段,整个人仿佛身临其境,呼吸急促,声音也随着惊恐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我拉不动阿诚,我拉不动……然后,然后那个女孩就不动了……我不知道……阿诚说、阿诚说他可以收拾,收拾,他可以让那里就像我们没有来过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阿诚说他来收拾,让我先出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
陈莬莬声音颤抖,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抖动,依稀能看出之前那副菟丝花的模样。
阿特咬紧了腮帮子,旁边的苏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续还有问了很多。比如凶器,和凶器的后续处理;比如从案发后到当前为止,和王诚节的交流;比如当初和谭思雅如何谈合作;等等。有时候故意打破顺序,或者就某一些事情隔三差五地反复问,以求最大限度地让陈菟菟说出她所知的“真实”。
但更重要的,是要将王诚节捉拿归案。
这件事不算很容易。他长时间和无业游民打交道,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社会关系极其复杂,并且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但人走过,必留痕。一个人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找不到只能说明“眼睛”还不够多。
阿特决定双管齐下。一是立即往上打报告,要求开展全市范围内的搜索抓捕行动,这得到了王局的同意;二嘛,当然就是——“警察阿特”粉丝团,出动!不求比得上朝阳群众,但也一样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很快,他就收到了反馈,王诚节竟然是躲进郊县老家的山里了。
阿特马上拨打当地公安分局的电话,请求配合搜索抓捕,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带队赶过去。
连夜驾车5小时后,阿特终于到了。而根据当地公安的反馈,王诚节回到这里之后就藏身在老家的旧房子里,可是不知道又得了什么风声,夜里忽然就进了山。
老房子本就坐落在群山之中,地形复杂,小路居多。王诚节这一钻算是如鱼入海,彻底没了踪影。
刘天明看着眼前高耸的山体,气得重重哼了一声:“真是孙子!真当往山里跑咱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就是钻进土里我也得给你掘出来!”
他还想再骂两句出出气,可是转头看到阿特,默默把涌到舌尖的话又吞了回去。
“特哥,你怎么了?”
阿特看着手机上的天气播报,眉头紧皱,神色担忧。
“真能挑日子,后面两天有大雨。”
夏季气候变化无常,暴雨常常说来就来。当地警察对阿特说,哪怕是对山里情况极为熟悉的老人,也不在暴雨期进山,都知道万一遇到山体滑坡,是会出人命的大事。
只能抢时间了!只有进山,赶在暴雨之前把王诚节抓到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一旦进入雨期,抓捕更是难上加险!
当地警方全力配合,县人武部也出动民兵上阵,阿特带着郭子敬、刘天明和余烬一起跟着他们进了山。山里树木繁多,路崎难走,加上空气闷热难忍、蚊虫肆虐,搜寻起来特别艰难。刘天明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一会儿骂这山这将下的雨这难受的天气,一会儿骂王诚节太能折腾,抓回去一定要多判个几年才行。
可令人失望的是,在山里足足待了一天也没有发现王诚节的踪迹。
天色开始见黑,入夜搜查难度会更大,进山携带的装备有限,也无法在山里过夜。一天下来众人的精神体力消耗也极大,就连适应地形的当地人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余烬更是因为闷热出现中暑现象,中间还吐了几次。
不能强撑了。阿特想了想,决定先撤出去,做好补给后再重新进山。他把余烬的胳膊搭在肩上,搀着他往前走。
不成想到了一段下坡路的时候,余烬忽然踩中一截枯树枝,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