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邪如是想着便降下云头，在人间繁华的街市漫无目的行走，他白衣银发风姿俊美，一袭白纱盖在脸上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还有好色之徒以为他是女子，尾随一路出口调戏，他却全当聋了一般。
这百年的寂寞让他更加贪恋人世的嘈杂，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他还活着，而且还不能死。
犹记当年渊岐第一次带他去深海，他为了拖延时间在市集漫无目的溜达，渊岐将他看过的东西都买了下来，说起来，这家伙还未告诉他，买来的东西存在哪了……
“你……你是……”
凤无邪只管往前走，身后却有人一把扯了他的衣袍大声叫道：“站住，你不是那谁吗！”
凤无邪侧身闪过，眸光微微一瞥便惊讶地睁大眸子，面前男子红衣黑发张扬峻拔，不是前任魔尊夜帝是谁。
夜帝一见凤无邪的正脸，便更加肯定：“你不是羽叔徒儿的媳妇吗！”
他脸色有些难看：“我只当夜帝堕入轮回去了，原来是躲在人间快活呢。”
夜帝哈哈大笑，继而又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没有没有，不过也算是吧，本尊现在才明白，做人可比做魔做仙快活多了！哎？你这头发怎么会是？你不是仙吗，仙还会老？还有，干嘛像个女人一样遮着张面纱，莫不是你夫君心眼太小，不想让旁人把你看了去？”
说着伸手就要扯他的面纱，却被凤无邪果断打开。
自萧羽历经天劫生死未卜，魔尊便带着萧羽从六界消失了。
有人道，萧羽没渡过天劫恐怕要去人间轮回历劫，若魔尊痴情，自然会陪着一起去的。
而他自从一统魔道，解除了魔族被天界设下的封印就被奉为魔尊，将夜帝取而代之。
那时候，他满腔都是仇恨，带着魔族征伐天界，却忘了去思考夜帝和萧羽的事。
“不要碰我。”凤无邪对这张面纱讳莫如深。
夜帝纳罕，双手环胸道：“都说你是六界第一美人，本尊看来，你是第一臭美之人！”
就在这时，夜帝身后出现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公子，那公子身着一件细纹的长衫，一把拉了夜帝的手道：“夜，你怎可对这位公子无礼。”
夜帝反握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好似灌满了一泓春水。
莫说凤无邪这样经历过情爱的人，就是不懂情爱的，也不难看出他眸中的宠溺和在意。
“那便听小羽儿的，我不对他无礼了还不行。”
凤无邪听到那个称呼骤然一愣，继而细细打量了夜帝身边名叫羽儿的少年公子，只见他眉目清俊，神态之中多有萧羽之姿，现听夜帝依了他，嘴角微微弯起却露出一个清雅怡人的笑来。
这……这是萧羽？
看来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萧羽没能渡过天劫，轮回去了。
细细算起来，现今应该是萧羽的第三世了吧……
“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夜帝看着凤无邪笑了笑，堂堂魔尊何其桀骜，但现在这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羞窘：“这算什么，我连他进阎王殿过奈何桥都陪着，纵然不能阻止那碗孟婆汤，但我也不想离开他片刻。”
不离片刻……
凤无邪那一刻开始羡慕起萧羽了，他等的五千年没有白等，现在有人将他捧在手心不离不弃，倒也值了。
待十世轮回，他们便能修成正果，也不是什么难等的事，总归是看得到希望，看得到未来。
这样一对比起来，他凤无邪的鸟生好像就显得凄凉多了。
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那人在哪？他被妖魔争夺的时候那人在哪？
他在天界备受奚落的时候那人在哪？他跃下诛仙台自堕魔道的时候那人在哪？
现如今，他一个人大着个肚子……那人又在哪里……
难道他真要等上五千年吗……
五千年，也不知难不难熬……
“这位是夜的朋友吗？”小公子盈盈笑着问他。
夜帝点头道：“旧相识了，倒是没想到能在今日相逢，对了，你还没说你头发怎么白了。”
凤无邪神色清冷不去理他，萧羽投胎的公子又忍不住说道：“公子不要怪罪，我这位朋友口无遮拦地惯了，但心肠不坏。小弟的家就在附近，如若不弃，过来喝杯茶可好啊？”
夜帝见自己的宝贝疙瘩对凤无邪如此亲热客气，立刻摆手阻止：“不好不好，这家伙向来不喝世俗之水，小羽儿，我们还是走吧，免得被他嫌弃。”
凤无邪一反常态地开口：“若本座偏要去呢。”
夜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一定是故意的！
凤无邪权当无视，施施然与那年轻后生并肩走着，一个清如冷月，一个润似璞玉，一路行来不知带走了多少路人的目光。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凤无邪大概知道了这位小公子的身份。
他姓江，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是当朝翰林的学士，也算书香门第。
他出生那日这红衣男子便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江府，不知使了什么神通愣是让他爹给他起名江羽，还让这夜公子留在府中长住，陪伴江羽长大。
年幼之时倒不觉得什么，随着年岁的增长，江羽逐渐觉得那份亲如兄长的感情让他有些尴尬。
凤无邪看他脸颊泛红，忍不住冷哼道：“他怕是对你有所图谋吧。”
“啊？在下一无所长，夜兄会图谋我什么呢？”
凤无邪听他如是说就稍微放心了，看来夜帝还有点人性，还未将江羽吃干抹净。
“没什么……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可是不老不死之身。”
江羽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嗯……这十几年来，他还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凤无邪又道：“你毕竟是凡人，百年转瞬即逝，况且你也活不到一百岁，所以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以免留下遗憾。”
江羽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点沧桑。
便咬牙点头道：“公子说得极是……夜也常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看来你们都是同道中人。”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同道中人？
走的都是魔道，可不是同道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