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此事，三位有何见解啊？”遣走了闲杂人等，戚君安冲着留下来的三家族长发问。
　　莫荼瞥了钱正道一眼，钱正道微微颔首，他理了理袖口就要开口，却被孙肇源抢先了。
　　“肇源认为此番萧大人罪责明朗、证据确凿，完全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直接定罪便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W市红线过度侵蚀磨损的问题，倘若再闹出什么人命官司来，咱们司里这千百年的声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钱正道知道孙肇源做人规矩迂腐，却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戚君安明摆着想要假借调查为萧林下拖延时间、另寻转机，他倒好，一点也不能体察司长大人的“用心良苦”，满脑子都是虚妄的“声誉”，想及此处，他越发觉得此番联合莫家实在是上上之举。
　　“哎，肇源大人这话可就错了，红线过度侵蚀之事固然紧急，可刚才杜家小少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不能顾此失彼啊！更何况萧大人身为高级规划师，对她的处置更需谨慎，如若贸然惩处，万一事后有人借题发挥，可就不妙了。”
　　“‘借题发挥’？正道大人是说有人想趁此事搅浑水？如此言之凿凿，想必已有证据，可否展示一二啊？”
　　“……我可没这么说，肇源大人您……您未免也太听风是雨了，”钱正道立刻正色辩解，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这么随口一说，肇源大人您就这么随便一听……”
　　“随便？大事当前，正道大人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孙肇源揪住钱正道的话头不放，正好乘胜追击，戚君安却烦躁地拍起了桌子，“都什么时候了，俩人能不能消停点不掐了？”
　　“阿荼你一直没说话，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抛给莫荼，“别有顾虑，但说无妨。”
　　莫荼就等这句话呢，她当即起身拱手，“阿荼觉得钱家族长说的有些道理，此事毕竟涉及到高级规划师，还是要查个清楚明白更好些。”
　　“……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他们三人遵命告退，莫荼在踏出议事厅门槛的那一刻，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戚君安头疼似的低头扶额，半晌不语。
　　果然跟莫荼猜想的一样，转过天儿来，戚君安就为萧林下在W市造成的重大失误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按照惯例，这种调查组需要由至少3名能力在被调查者之上的成员组成。
　　不过萧林下的情况特殊，戚君安便安排了钱正道跟孙肇源两位族长联合调查，结果钱正道在出发的前一晚突发急病、卧床不起，莫家代理族长莫荼“万不得已”之下，临危受命。
　　莫荼出发之前，特意去探望萧林下，萧林下当时正穿着胶鞋刨地种花呢，戚君安封了她的能力，操纵不了红线，她现在做事只能亲自动手，莫荼本以为会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发现她干起活来竟然比自家的花匠还要利落些。
　　“萧大人，明日我就要去W市调查了，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的有的，”萧林下小心地把花苗放在一边，拎着沾满了黄泥的小锄头直起腰，“要是可以的话，阿荼大人可以在那儿多待两天，逛逛春华夜市，一定要记得吃曹家卤货的凤爪跟鸭头，真的特别好吃。”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没有别的了？”
　　莫荼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她已经打听过了，萧林下这次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完全可以把问题都推到那个提供她爱魄的男人头上，结果却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头上，回司认错伏法。
　　全司上下无一不觉得她荒唐可笑至极，一个没有天生没有爱魄的怪物，竟如此耽于这“借来”的廉价情爱之中，真是笑死人了。
　　“哎，只是可惜了那样的资质，真是暴殄天物！”这是莫言年听说此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哦，要是找白闲律所的大家了解情况的话，记得多喷点防过敏药水。”
　　“萧大人倒是想得开，居然不求我网开一面？”
　　“哦，原来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还算满意吗？”萧林下这才意识到莫荼的真正目的。
　　自从被戚君安禁足之后，司里的人俨然把她当成了关进笼子、拔光牙齿跟指甲的珍禽猛兽，闲着没事儿就来晃悠一圈，嘴巴也不闲着，冷嘲热讽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不过萧林下根本懒得反驳一句，那些人得不到想要的反应也就来的少了，这几日萧林下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就算是退一万步，阿荼大人您真的想要为我徇私，肇源大人也不会答应的，是吧？”萧林下说着把花苗埋进坑里，一边填土，一边朝着她身后示意，莫荼才发现孙肇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那是自然，”孙肇源捋着他那把精心打理的长髯，铁面无私地对着莫荼开口，“调查组成员严禁与被调查者私下接触，阿荼大人你越矩了，孙某到时会将此事连同本案的调查结果一并呈交司长大人，阿荼大人请见谅。”
　　“……辛苦肇源大人了。”莫荼没想到自己此番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去往W市的一路上，孙肇源都在一旁闭目养神，莫荼却拿着平板一刻不停地分析计划这次调查方向跟届时要走访的人，她目的很简单，就是绝对不能让萧林下有一点翻身的可能。
　　“那样的能力既然不能为我们莫家所用，那不如趁这个机会干脆彻底消失。”莫言年从床榻上撑起孱弱枯瘦的身子，发黄浑浊的眼珠冒着执拗的精光，“戚君安肯定想要网开一面，你要做的就是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知道吗？咱们莫家未来千百年的兴盛与否，可全攥在你手上了！”
　　莫荼反复确认调查流程无误后，才注意到马上就要到W市，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补妆，眼影盒不小心掉在脚边，孙肇源闻声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一句话还没说，莫荼捏着粉扑直接红了脸。
　　“我记得运势派发事务所的小莫大人恰好也在此地，阿荼大人跟他是青梅竹马，这次调查若能有他助力，自当事半功倍。”
　　“肇源大人您别取笑我了，我哪里使唤得动他呀！”莫荼娇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