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云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费劲地打开大门走进去。家里暖气已经开了，不过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说话声从阳台半开的门外传进来。
　　“……我知道的。我们会抓紧时间的。”
　　刘静云脱了大衣丢在沙发上，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又听到孙东平在说：“我知道了。我们有计划，你放心吧。”
　　刘静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孙东平穿着一件薄毛衣就站在阳台上，一手电话，一手抽了一半的香烟。
　　孙东平看到她来了，立刻把烟摁灭了，冲她笑着挤了一下眼睛。
　　“……嗯！是！知道了……啊？静云？她就在我旁边啊，你要和她说话吗……哦，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吧。”
　　孙东平关上电话，冲未婚妻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妈要我问你好。”
　　刘静云斜睨他，“你妈刚才又训你了？”
　　孙东平说：“年纪大了，晚上失眠，就爱打电话来教训我。”
　　孙东平的母亲罗女士是个性格刚硬、严厉冷漠的女人，对刘静云这个媳妇，罗女士虽然觉得她不够刚强，但是基本还是满意的，对她算是慈爱。
　　天下不知道多少媳妇连婆婆的正眼都得不到。所以刘静云觉得自己这待遇已经算不错的了。罗女士不会微笑着拉着媳妇的手谈天，但是她也绝不会刁难苛刻。需要出钱的时候，她也从不小气。最重要的是，罗女士提倡独立，极少干涉晚辈的生活。
　　刘静云一直觉得，这样的婆婆，才是最省心，最理想的。孙东平也懂事，会从中调和，也从没妄想过妻子和母亲能相亲相爱如一家人。
　　“你妈在国外，还是有点寂寞吧。你也多体谅一下。”刘静云说，“快进来吧，我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的卤味。”
　　孙东平跟了过去。刘静云在案边切卤味，他取下围裙，走过去帮未婚妻系上。
　　刘静云低头切着猪耳朵，顺手捡了一片肉，递给身后的人。孙东平张嘴咬过去，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刘静云朝他笑了笑。孙东平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曾敬你还记得吗？”
　　“曾敬？”刘静云挺意外的，“当年跟你们几个混一起的那个小矮子？”
　　“是他。他要结婚了，请我们俩去吃酒。”
　　“什么时候？”
　　“就在下个礼拜。”孙东平把喜帖拿来给刘静云看，“他媳妇儿肚子都老大了，也真够逗的。记得以前女生都嫌弃他又矮又丑，都不理他。结果他反而是我们这群哥们里，最早结婚的一个。”
　　刘静云笑着把喜帖接了过去，“就在瑞庭办酒席？”
　　孙东平又偷吃了一块卤肉，含混地嗯了一声，“还会有好几个老同学来，到时候可以好生热闹一下了。”
　　刘静云把请帖放在一边，继续去做菜。
　　孙东平靠着冰箱的门站着，默默地看着她。
　　明亮的灯光下，刘静云面孔雪白，眉目清秀，让孙东平一下就想到了高中时的她。满教室歪歪倒倒的学生，只有她身影笔挺，精神奕奕，弯弯的嘴角带着自信的笑。他那时候就对她挺有好感的。
　　又或者是他们在英国的时候，她一盆冷水泼到他的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孙东平，你要是个男人，就像个男人一样重新站起来！
　　想到这里，孙东平忽然开了口：“静云。”
　　“嗯？”
　　“我们结婚吧。”
　　刘静云惊讶地转头看孙东平，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你……决定了？”
　　孙东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愕了。可是随即而来的是脑子里的一片清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回国后这段时间里的不安是为的什么。
　　是的，结婚。他觉得是时候把这事提到议程上来了。
　　他对刘静云说：“我们都订婚了，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刘静云皱着眉说：“我知道的。可是，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要先找到她，和她把话说清楚，再结婚的吗？”
　　孙东平愣了一下，他没忘了这事，不过他以为刘静云不会主动提起这事。
　　没错，他和刘静云当年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一定要找到顾湘。把没说清楚的说清楚，欠了的还回去。他那时对刘静云说，我爱上了你，那我就欠她一句再见。等我和她说清楚了，我就和你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只是顾湘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找不到人，又何来道别一说呢？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顾湘的意思就是想同他断个干净。成长的环境让她心思非常敏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但是她的主动退让却并没有让孙东平感觉松一口气。他反而觉得他和顾湘的那段情，像一块巨石一样，日夜压在心头，让他愈加透不过气。也只有在和刘静云一起时，他才可以稍微放松片刻，忘记那段过去。
　　孙东平转过头去凝视着刘静云的眼睛，“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觉得，过去的事是死的，我们却是活的。我们没必要让过去拖着。”
　　“你不打算找她了？”刘静云似乎明白了一些，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欣喜的兴奋。毕竟未婚夫肯彻底抛弃过去和她好好生活，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孙东平点了点头，“她躲着我，你也知道。我觉得，她或许还觉得我是个麻烦。看到我，就等于看到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摆在眼前。我当然还是关心她的。但是她也是成年人了，如果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还是尊重她的好。”
　　刘静云听完了，撇了撇嘴，笑道：“听起来还是有点勉强。”
　　孙东平也笑了，“我是认真的。如果我们这辈子都找不到她，难道我们就此不结婚了？”
　　“啊，也许我们可以相约来世。”刘静云挤了挤眼睛，“拿着玫瑰花在百年后的东方明珠下见面，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
　　孙东平呵呵笑，“我比较喜欢天安门。”
　　“你就贫吧！”刘静云笑着揪了一下他的鼻子，继续切菜。轻快的唰唰声出卖了她的心情。
　　孙东平微笑着，望着窗外楼下的小区庭院。因为节日将近，光秃秃的树枝上缠满了彩灯。满庭的灯火无人看，居然显得这么寂寥。
　　“我说，”孙东平漫不经心地开口，“将来咱们生了儿子，就起名叫富贵吧？”
　　“什么？”刘静云差点切到手指头，“你再说一次？”
　　孙东平嘿嘿笑，“你不觉得这名字其实挺好的？孙富贵？唉，你这什么表情，把刀放下，孙太太！你要谋杀亲夫吗？”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刘静云剁了他下酒的心都有了。
　　孙东平大笑起来，“好拉！好啦！开玩笑的！你生的，你起名字，全听你的，好不好？孙太太！”
　　“讨厌！”刘静云低声笑骂一句，一脸醉人的幸福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