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花楼出来,已至亥时。
慕离笙和顾玺影刚走到街道上,街道中便围了一众人,将此处围得满满当当的,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若非慕离笙拉着顾玺影从空隙中钻进去,想来也不会瞧见如此惊悚的一幕。
只见,地上的女子若慕离笙之前所见的一番,面容尽毁,皮开肉绽,流脓的脸上,留着黑色的水,极为恶心可怖。
再往下看,便是乌黑的唇和黑紫的甲床,但身上却无任何挣扎的痕迹倒像是忽然猝死的,同之前那些姑娘的死法一般无二。
瞧了眼顾玺影紧蹙着的剑眉,慕离笙随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少许,有些不经意地朝一边的壮汉打听道:“这位老哥,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好端端的会出现命案?”
见是一位容貌清魅的女子,面露惊艳后,那大汉也没多想,只当慕离笙好奇,半是叹息的回道:“谁知道呢,这也不是第一起了,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便去了,死状还如此的惨烈。”
而后,那大汉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面露惊恐,有些神叨叨地对慕离笙又言:“女公子,你一个人还是少出门罢,近日怕是染上了什么邪祟,才弄成这样,这邪祟专挑你这种漂亮的姑娘,姑娘小命要紧啊。”
听这大汉这么一说,慕离笙不由失笑,并未将这大汉的话放在心上,随后看了大汉一眼,也开始面露害怕,配上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让那大汉不由又生起了几分怜悯。
顿了顿又言:“不过姑娘也不必害怕,我听说这邪祟并非随意杀人的,杀人前他会在目标的身上做上标记。”
“什么标记?”
“好像是一种奇怪的歌谣,只要被它选中之人,听到这歌谣便会离奇的死去,就像这姑娘这般。”
说到此处时,那大汉脸上除了惋惜之外,更多的是惊恐。
“歌谣什么样的歌谣?”
“好像是个女的唱的,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慕离笙回到了顾玺影的身边,那双柳眉蹙得紧紧的,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打听到了?”顾玺影见慕离笙如此,缓缓道,眸中划过抹晦暗。
“一首歌谣,初步猜测是诱发珍珠粉的引子,简直闻所未闻,此事,王爷可能要多费心思了,只是……”慕离笙难得迟疑了几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划过抹微光。
“听闻南疆有一种蛊,能以香料为引,种下蛊,王爷不妨去此处查查。”
街道上,慕离笙同顾玺影并肩同行,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大脑迅速运转着,心思也不由沉了几分:看来是时候让了白从三年前开始查起了。
思及此,慕离笙双唇紧紧抿着。
余光微倾,入目的便是一只布老虎,那只是一个普通摊子上的玩偶,却同普通的布老虎大不相同。那只布老虎穿的并非布衣,而是金丝制成的衣服。
很显然这东西不该出自这种小摊子。
见此,慕离笙朝一旁的顾玺影点了点头,双眸交视下,便不动声色地往布老虎摊子而去,此处并没有人发现她的离开。
“姑娘,你这布老虎瞧起来好生别致,能给我看看吗?”慕离笙嘴角微勾, 朝不远处的摊贩笑了笑, 目光投向手边的布老虎,待瞧见上边的金丝时,眸光微闪。
“女公子,你真是好眼光,不过,这布老虎是我这小摊的吉祥物,不能卖的。”那摊贩见慕离笙看了面前的布老虎许久,话语中略微带了几分歉意。
吉祥物?闻言,慕离笙双眸微眯,看向这女子的眸光带了几分探究,眸中含了抹似笑非笑,面上不显。
见慕离笙如此,顾玺影随即上前几步,拉住慕离笙的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周身让人不寒而战的气势略微收敛了几分,嗓音清润中带了几分温和。
“跑哪去了,让为夫好生找你,夫人可知,此处有多危险!”说着,顾玺影借机戳了戳慕离笙软乎乎的脸,面上带着可以溺死人的温柔与宠溺。
慕离笙并未料到这家伙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先是略微愣了愣,而后在顾玺影的示意下,随即反应过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随之微倾,似娇似嗔地握住顾玺影放到她脸上的手,整个人瞧起来有几分委屈。
“夫君……人家害怕嘛,谁知道又看到了这么可爱的小老虎,一时走不动路嘛,你为什么要凶人家。”
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扑闪扑闪的,若是平常的男子,看到慕离笙这番模样,早就心都化了。
但顾玺影又怎会是平常的男子,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动,还有些恶寒。
他无言看了慕离笙片刻,复才将手放下,借着给慕离笙整理簪子的动作,压低嗓音,对慕离笙附耳轻言道:“永乐,本王以为,你还是正常点比较可爱,矫揉造作不适合你,污人眼睛。”
“那也是污王爷一人的,谁让您是永乐的夫君呢。”说着,慕离笙理了理顾玺影的衣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自翻了个白眼。
矫揉造作?别人想让老娘如此,还没这个机会呢,若非你小命握得太紧,老娘又何必白费功夫。
慕离笙的吐槽顾玺影自然是不知晓的,闻言,他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又言:“还有,你脂粉抹太多了,味熏人难受。”
脂粉,我出门没抹脂粉啊?听言,慕离笙先是顿了片刻,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而后在顾玺影直男般的眼神下立即反应过来。
顿时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天然的,天然的懂吗!”
单身了二十五年的顾玺影,先是仔细看了慕离笙一会,就像是审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在接收到她鄙视的目光后,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
见顾玺影吃瘪,在旁吃瓜许久的摊贩,笑呵呵地搭话圆场:“抱歉是我方才眼拙,竟未瞧出是位女君,二位感情真好,瞧着也是对壁人,让人好生艳羡。不过二位,还是对不住,这布老虎,当真是不卖的。”
虽是如此说着,但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这摊贩眸中却浮过几抹精光,像是在掩藏些什么。
虽只有一瞬,却被顾玺影和慕离笙一下子捕捉到了。
见这摊贩如此,顾玺影双眸微抬,缓缓道:“看这材质像是锦绣阁所出,想来同锦绣阁有过合作。”话语中带了几分试探。
“郎君说笑了,在下这只是小本生意,哪里有机会同大名鼎鼎的锦绣坊搭上线,不过……”
说着,这商贩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了顾玺影一点,笑了笑又言:“不过有一点,郎君说对了,这布老虎上的金丝线的确出自锦绣坊,但这并非在下从锦绣坊购来的,只是受了一位风月女子的委托。”
说完,双眸便往下低了低,不敢同顾玺影对视。
“怎样的委托?”听到关键之处,顾玺影双眸微抬,随手接过慕离笙拿过来的钱袋,塞入摊贩的手中。
见顾玺影如此,那商贩有些颤抖地接过顾玺影递来的钱袋,低着头道:“那女子唤作月娘,你们应当也有所耳闻,就是那万花楼的花魁,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她想寻得她妹妹的下落,是以将布老虎留在了我这处,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有客人过来立即便会看到。”
“除此之外,据我所知,除了我这里,这都城内凡是贩卖的地方那个叫月娘的,都会给上一些银钱将布老虎放到最显眼的位置。”
“除此之外,她......她可还有话留下。”须臾,慕离笙有些不经意的说道。
回忆里,一女子温和地说着,嗓音温柔而清撤,担得上,真正的静女其姝。
“妾,多谢女公子相救。”永乐王都护城河边,阿月朝慕离笙福了福身,她蒙着面纱,慕离笙并不能瞧清她的脸。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双温柔而干净的眸子,干净得让慕离笙不忍直视。
那是阿月第一次来永乐,也是慕离笙记忆里唯一的一次。
她们素来聚少离多,感情却十分的要好。
慕离笙这边的异样,那商贩并没注意,而是接着说道。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何处?”顾玺影淡道。
“那月娘总是晚上才来,在我要收摊的时候,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晚上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我这人,向来好奇心大,有一次跟随在她身后,倒是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何事?”
“那月娘居然大晚上的在河边唱歌,那歌谣的内容居然是十年前的那首断命谣。
听家里的老人说,当年啊,这断命谣一出,只要唱一句便死一人,死的人皆是女子,那首歌谣所响起的地方正巧是月娘唱歌的地方,你们说巧不巧。”
随着这商贩话音刚落,慕离笙立即感觉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方才还大好的天气,在此刻阴云密布,就像是索命的厉鬼,正踏着她那诡异的脚步准备开始残忍地嗜杀。
此刻,慕离笙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摊子上不断摇摆着的风铃,和那风铃沙沙作响的声音,空气一下子静止了,四处寒风阵阵。
慕离笙此刻脑海中正回荡着方才那女子死亡的惨状。和月娘带给她的冲击。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暗夜中的眼睛正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