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儿子不孝，请原谅我现在才来。”白斯诺在两人墓前直挺挺地跪下。
来得仓促，他没有准备贡品和鲜花，只能分别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他坐到两座墓碑中间，倚靠在母亲那一边，仿佛儿时被母亲抱着一样。
“爸妈，我是斯诺，你们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我醒来的时候也好惊讶，我还叫白斯诺，但又不是白斯诺了。”
他失落地垂眸，入目是不算熟悉的双手。
“妈，这个白斯诺是沈氏的员工，所以我现在在沈言羲的身边。可我……不想复仇，我赢不了他。爸肯定要骂我没血性……”
白斯诺拔掉父母墓旁的两三根杂草。没有直系亲属常来看看，最好的墓碑也会被懈怠。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时间，眼看天越压越低，他起身。
该走了，要下暴雨了。
“你怎么在这里？”
抬头，沈言羲拿着一束小雏菊站在前面。
一种被抓包的局促感升腾而起，白斯诺只想逃。
“别走，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沈言羲抓住他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在确认什么，又交织着害怕与喜悦。
“当时在法国，沈总的弟弟差点儿杀了我。我以可以假扮那个白斯诺为由自救。虽为活命，但借了已逝之人的名头，我的良心不安，所以前来祭拜。”
“是吗？”沈言羲的声音倏地冷了下来。“他们不需要，以后不要再来了，别惊扰了他们。”
惊扰？杀人凶手哪有资格说这种话。
白斯诺气得不愿说话，顾不得露馅的风险甩手离开。
沈言羲眼神复杂地望着白斯诺的背影，半晌，落寞收回视线。
“他是吗？”
沈言羲把小雏菊放到白母墓前，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Davidoff放到白父墓前。
斯诺讨厌烟味，听说白父在家从不抽烟。
他也只在生意场上见到白父抽过几次雪茄，每次都笑着说怕儿子发现，只能偷偷摸摸在外面过过瘾。
“我不敢确定，总怕失败。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是第一次，我希望有鬼神。对不起，我以为我能计算好所有事情。”
沈言羲没什么亲情观念，但白斯诺不同，他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总说自己拥有最好的父母。
他的父母的确很好，爱屋及乌，将自己也视作亲子。
一道闪电袭来，像是要劈开这昏暗的天，紧接着，惊雷响起。
“我先走了，这里离市区很远，不好打车。快要下雨了，如果他是……我放心不下。”
沈言羲追上白斯诺，他不太熟悉这个墓园，走了半天也刚到门口。
“上车吧，这个天气，不会有人接单的。”
白斯诺还未消气，固执地不理身后的人。
又是一道闪电，比上一道更盛，刺痛了白斯诺的眼睛。
他躲到树下，企图遮住自己。
“打雷，闪电，你还树下站，不要命了吗？跟我上车，不要胡闹！”
沈言羲无视白斯诺的挣扎，强行将他拽上车。
“开车！”
说完，沈言羲闭上眼睛。
老板的语气像是要吃人，司机不敢迟疑，车速快得飞起。
“你放我下去，沈言羲，你要和你弟弟一样搞绑架吗？”
白斯诺气得口不择言，毫不顾忌一个社畜绝不可能如此对待老板。
沈言羲冷笑，慵懒地掀起眼皮。
“绑架？需要我提醒你什么是真正的绑架吗？”
白斯诺噤声，不需要，上一场绑架不过一周。他记性不错，还没忘记。
司机不知其他地址，将两人送到一处高级公寓后停下。
“你……”
“我不住沈家，除了老宅的人，司机都只知道我这一处住址。”
沈言羲饶有兴味地瞥了白斯诺一眼。
车外的惊雷像是砸在了他的头心，白斯诺定在位子上无法动弹。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遗忘了。
原来是这样。
他一个从未与沈言羲见过的普通员工怎么会那么清楚沈家老宅的位置。
竟是那个时候就已经露馅了吗？
“沈总这是什么意思？”白斯诺依旧嘴硬。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沈言羲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总，恕我愚钝，我确实听不懂您的哑迷。沈家老宅是古建筑，财经杂志在采访您父亲时用大篇幅着墨，到沈氏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知道也不算稀奇。”
人类的求生欲总能激发出无限潜能，白斯诺灵光一现，想到当初痴迷沈言羲时查过的资料。
沈家百年望族，虽中途侨居海外，可老宅所处何地并不是秘密。
“外面雨下得很大，你今天就在我家休息一晚吧！”沈言羲炸人不成，也不懊恼。
他的斯诺长进颇多。
……
暴雨到底还是来了，黄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花，倒是带来了久违的清凉。
“我可以自己打车……”
“你觉得这个天气有多少不要命的司机在外面接活？”
白斯诺看着手机上“还有220位排队”的字样叹了口气。
“可以麻烦这位先生……”讲到一半，他咽下想说的话。
沈言羲铁了心想试探他就不会同意他的提议，何必自取其辱。
“那就麻烦沈总了。”
他和沈言羲一前一后走进地下一层的电梯内，彼此都没有出声。
他看着沈言羲在电梯上按下14，诧异地挑了下眉。
国人眼里这着实不算什么吉利的楼层。
沈言羲不缺钱，绝不会为了图便宜买在这层。
不知有何深意。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如果14不吉利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他说他家乡的方言里1念作幺，4在音乐里是fa，那14就是要发。”
沈言羲没有动，像是不经意地开口。
白斯诺一愣，这是他说过的话。
他14号出生，众人皆说不太吉利，他不服，气鼓鼓地与沈言羲抱怨。
没想到被沈言羲记在心里。
他忍不住看着沈言羲的后脑出神，嘴角也有上扬的趋势。
察觉到自己有恋爱脑上头的迹象，他猛地摇头，这不过是沈言羲惯用的手段。
是想炸他露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