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男生这样畏畏缩缩？明明也不瘦弱，看着最多就是清秀点，男生的骨骼大小还是有的，挺立起来也应当很可观才是。
偏偏许水习惯性缩起来，原本挺立起来像是青竹松柏一般的身姿徒增一种畏缩得让人厌恶觉得不顺眼的气质——相对先前觉得恶心的是许水身上的气息，这次更多的是因为许水不自然且刻意的姿态。
“谁教你这样的？把你的背挺起来！”何乌到底看不过去，呵斥了许水。
许水正准备给他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听见他的话后忙不迭把腰背挺直——
但是也太刻意了，刻意到何乌几乎毫不怀疑，许水的背像是紧绷的琴弦，但凡他再出一口气，就能把许水整个人崩断一样。
“也不至于这么直……”何乌扶了扶额。
于是许水松懈了一下，直到两碗云吞端上来，他又把背绷直。
何乌：“……”
管不了，管不了，而且，关他屁事。何乌将其中一碗推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云吞一如既往地好吃，皮薄且嫩滑，肉馅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还能吃出肉的滋味和口感。这是他平时不在家吃早餐时经常光顾的店，对于这家店，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家云吞店的肉馅特色——肉馅里面掺有打碎的新鲜花生碎，吃起来口感很丰富。
许水在他对面也闷头开吃，何乌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吃云吞有点奇特。
许水吃云吞，是先把肉馅吃掉，再把皮儿浸着一勺飘着葱花的汤吸溜进嘴的。
跟吃面片儿汤一样。何乌默默腹诽，顺手在酸菜盅里舀上一勺与辣椒一块剁碎的酸菜，浸泡在汤里搅匀，又添上一管陈醋。
然而吃着吃着，何乌再抬起头，就见许水脖子通红——而且这种通红开始逐渐往上爬，大有一种要蔓延到脸上的趋势。
“你干嘛了？”何乌抓住了他还在吃云吞的手。
许水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又收缩，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完全吸溜进去的面片儿，看着何乌惶恐又疑惑。
“怎……怎么了？”许水赶紧把嘴里的面片吞下去，眼神飘忽不定。
何乌：“……”
“你他妈对花生过敏你不说你找死呢？！”
……
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去学校，何乌载着许水一路飞着冲去了附近的诊所。
路不好，加上何乌开车速度又快，单纯抓着车后座下的许水险些被翻下去，何乌“啧”了一声，单手稳住车头，另一只手抓住了许水的胳膊，示意许水把手抓在自己的腰上。
然而许水木楞住了，以为何乌要干嘛，没有动作。
“手！抓上来！难道你想被翻下去摔个狗啃屎！？”何乌额头青筋暴突，他几乎毫不怀疑，再这样被气下去，他很快就要爆血管而亡。
腰上终于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有些不适应也有些难受，但这时候顾不上什么了，何乌只能尽最快速度飞到诊所去。
诊所没什么人，匆匆把车停在门口，何乌拽着许水的后衣领就扔在了医生面前：“他，吃了花生，像是过敏了。”
……
约摸过去五分钟。
“确实是过敏症状，但还好，吃点药歇歇就行。”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龙飞凤舞地开着药单一边念叨，“下次可别让你弟弟吃花生了，花生油什么的没大事，但新鲜的那种花生米尽量避免。”
何乌：“他不是我弟弟。”
“那他是你哥哥？”医生抬起头，眯了眯眼，似乎在比量这两人的身形和身高。
何乌：“……”
不好反驳，毕竟许水确实比他大几个月，严格来说也确实是他的“哥哥”，只不过，要他承认或者喊许水做哥，那不可能。
何秀珍就算了，要是有人叫他喊许水一声“哥”，他可以送那人一套连环红花开。
“小孩子家家，闹什么矛盾呢……兄弟哪里有隔夜仇哇。”老医生摇摇头，一脸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
何乌：“……”
何乌只能黑着脸去付款。
许水坐在一边跟只鹌鹑一样不说话，深深地低着头，双手不知所措地把双肩包背带抓了又抓。
麻烦精……何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走。”何乌付完款，拿着药扭头叫一声许水。
许水抬起头，眼睛隐隐有水光——又好像没有，似乎只是何乌的错觉。
但何乌的心脏还是不由得一跳，连带着呼吸也短暂一窒。
“恶心。”
何乌直接把他甩在了身后。
恶心的感觉，又来了——是最初那种，被水淹没鼻腔的感觉，这种感觉充斥着他一整个鼻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又堵住，让他觉得恶心，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回学校吗？”许水坐上车后座，只敢抓住他的衣服，小心地问。
何乌带着一鼻腔的窒息感开口：“回个屁，回家！”
这个情况怎么回学校？光是迟到就够他们吃一锅，倒不如直接回家，给导师发个信息说明原因并请假。
何乌载着许水回家时，何秀珍也正好出去上班了，不在家。
许水脖子上的红渐渐散了，但是得吃药，于是何乌进厨房煮热水。
在等待水煮开时，何乌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冰箱门旁，伸出手指捏了捏额角。
说不清，但就是觉得莫名烦躁和闹心。特别是方才的错觉——他的脑子里突然划过先前计成仁在群里说的许水哭了的话。
那时候他登时意识到许水要哭了，窒息感袭上来，然而他没意识到那是一种可以命名为“害怕”的感觉。
他害怕许水哭，就连计成仁只是在群里说许水哭了，他还是被这几个字眼扎得心下一抖。
烦躁。
想不通。
何乌憋着一口郁气，这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烦躁总在挑逗他的理智，让他的脑子时刻紧绷一根弦，理智还得让他极力维护不让这根弦崩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噻！你以前可喜欢阿水了……】
他又想起何秀珍的话，何秀珍说起这话的表情完全不似造假——虽然何秀珍人大大咧咧，还暴力粗鲁，但不会撒谎。他们不仅是母子，更是相处多年的默契好友，哪怕是何秀珍真的撒谎，他也能够在何秀珍的脸上捕捉到蛛丝马迹。
然而他脑子里也完全没有记忆，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以前会和许水有接触，他对许水的第一印象好像不管怎么想，还是停留在了校门口，许水被打之后抬起眼看过来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