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他守了他一天,他等了他七年

书名:渊底见我 作者:一钟码字机 本章字数:4762 下载APP
  “莫汀和守秩者做了笔交易,想要她憎恶的人全都去死。我也同他们做了场交易,我想让华琉回来。”

  莫言卿于失神里回忆起那个对他百般倾慕的扶桑Omega,那是他一生亏欠的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债。

  “你是Omega,起初我留你活着,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好好疼爱华琉。后来我留你活着,是因为你还有用。你是我精心为华琉准备的容器。”

  毫无人性的声音飘入耳中,莫渚耳鸣如雷,已经丧失最基本的听觉,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倒是一旁的秦梳苏怔住了,忱愕的面部僵硬着,瞳孔骤缩,似乎也很难理解莫言卿刚刚说了什么。

  “你应当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些价值。过去七八年里我放任你随意行动,不惜通过假死抛弃我半生的事业,都是为了今天。至于莫溪,他确实展示了预期之外的表现,我见过他了,沿袭华琉基因的他变强了很多,我很高兴。”

  自言自语间,万藏遥拽着链子咳上两口,莫言卿把这催促全当耳旁风。他转眼俯视地上五花大绑的秦梳苏,身份略降一层,但还是高高在上的家主气度。

  “想必这位执事,就是华琉经常念叨的那位故人了吧,您的身份我调查过,着实令人敬佩。我不杀您,您可与我一同见证华琉的回归。”

  暗紫的瞳孔折向陆子焉,莫言卿回神,表明自己暂时也不会杀掉他。陆子焉在莫渚身上留有永久标记,他需要陆子焉活着,直到永久标记被彻底抹清。

  莫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昏迷,满身的冷汗浸透了衣服。他蜷缩在地,银发纷纷乱乱,掌中五指还紧抓着心口的衣服。

  莫言卿靠近他,将人抱起来,对立在头顶监视行动的万藏遥说:“这两个人,先把他们关起来。”

  清脆的锁链滑动,陆子焉心有不甘,想要再反抗一次,立刻被链子勒紧咽喉,在窒息中眼前昏黑,丧失所有感官。

  回到相对温暖的室内,莫言卿送人回房间后去浴室放了缸温水,连人带衣地浸入水中,靠着浴缸边缘静静等待。

  苍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银发顺着水流漫出,荡漾金光的水面飘着半卷轻烟。莫言卿盯着这张和华琉极为相似的脸,满怀期待地迎接这个人的苏醒。

  他跪在一边,维系鸢尾领域的同时释放安抚信息素。

  同他做交易的人说,喂给莫渚的东西是华琉的灵魂,华琉自我人格的求生意识很强,不必担心莫渚自身人格被撕毁后,躯体出现无意识昏沉状态。

  似乎从陆子焉和秦梳苏被押之后,蜂巢积木复制的空间退出循环,钟表的秒针开始正常游走。

  甲板下面的拘留室是关押陆子焉的地方,这里空空荡荡的,地板冰凉刺骨,肉眼可见地结着颗粒分明的莹莹水珠。

  拘留室是由铁栏围着两墙间的夹角焊接的简易牢房,他和秦梳苏是分开关押的,目前不清楚秦梳苏在哪儿。

  陆子焉清醒时已经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了,他手脚被缚,浑身上下不知道出现了几处骨裂,反正连内脏都在隐隐作痛。

  疲惫的视线透过牢房上方仅有的一点点小缝看到橙光,想必海面上正挑着一轮火红的橙日,倒映出海的斑斓。

  很奇怪的是嘴巴没有被堵,尝试喊两句,却惊觉声带嘶哑模糊,只能发出一点细微的动静。陆子焉再次尝试,喉咙剧烈刺痛,像一下子扎了千百根针,给喉咙戳得千疮百孔。

  声带,断了。

  莫言卿向来不喜欢吵闹的人,所以顺带给陆子焉搞失声了。好在手指可以自由活动,陆子焉尝试联系唐迷,根本没声儿。

  时间跳转到七八个小时后,时凌晨一点二十八分十一秒。

  莫言卿守了一天,为了防止温水变凉便一直将水开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排水管里叮叮咚咚地滚下去,白色的月光笼在唯美的面孔上,他的内心是焦急与期待交织。

  突然,躺在水池中的人猛然一惊,整个人完全跌入水中,双手扑棱着伸出水面,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抓住任何一件东西。

  莫言卿赶紧给人捞上来,他等的人已经浑身湿透,水淋淋的发丝不断渗水,一串一串地淌到脊背上。

  修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水滴稀稀拉拉的,看起来分外凄凉,半身浸在水里,衣服贴合腰身,将一对耐看的肩胛骨彻底凸显出来。

  他捂着嘴猛咳两口,一边闭着眸子缓缓一边用嘴吐纳气息。

  莫言卿一直轻轻扶着那瘦弱的肩膀,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好一会儿,他才在水里翻了个姿势,摁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抬眼:“……莫言卿。”

  这语气之下便和莫渚拉开了差距,小心翼翼的,沾了些惶恐不安,却又分外亲近和欢喜。

  这个人是华琉。

  回溯(?),判定无效。

  莫言卿伸手打算给华琉把头发扒一扒,不料华琉下意识往后躲,嘴里还讷讷着:“我没有犯错……没有……”

  刹时间心里一抽,莫言卿沉下目光,不知所措地收手低头,愧疚道:“华琉,对不起。”

  华琉举眸震惊,虽然内心有些松动,但还是对莫言卿感到畏惧。小半天,他挪着身子撑起来,表示自己愿意听莫言卿说话。

  “我……”莫言卿攥手,“我对不起你,华琉。”

  他的话很简单,让华琉多少觉得不适应。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莫言卿吗?

  莫言卿起身,托着华琉的两肘把人从水里捞出来,轻轻裹着条毛巾擦擦脸。动作很温柔,让人出乎意料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华琉偷偷地看他,觉得这有些不真实。莫言卿在做什么?他平时不是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吗?

  “莫言卿?”

  “嗯。”

  莫言卿抱着他,目光飘渺,始终不敢直视那双银色的眼睛。

  华琉皱眉,莫言卿看起来怎么老了好多,头发花花白白,额上条条横横的皱纹又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们不就一两年没见面吗,莫言卿咋就老成这样了。

  虽然不清楚缘由,但莫言卿小心翼翼的爱,多少还是让他受宠若惊。他明白莫言卿不擅表达,便主动捧着那张熟悉的老脸问:“莫言卿,你怎么了?这不是你。”

  眼下的一切太过虚假,假得就像华琉日思夜想的白日梦一样。梦里的莫言卿会重新爱他,不会再疏远他、折磨他,会把他支离破碎的心一点点修好。

  等莫言卿的七年里他无时无刻都在幻想,可是现在真的等到了,反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

  莫言卿迟顿摇头,语气颇似凝重:“华琉,我会好好爱你的。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走了很多路,原本以为走得越远,人生才会越坦荡。到头来,我的世界没有你,脚下的路反而越走越窄。”

  他紧紧抱着华琉,动作拘谨又僵硬,“我们重新开始,华琉,我再也不会对你不好了。”

  华琉听得一怔一愣,什么他不在的日子,重新开始……

  被莫言卿这么抱着,华琉不免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莫言卿出去拿了套干净衣服,重新放好温水扶华琉进去。

  华琉泡在水里张望,两手扒着边缘表现得手足无措。

  这真的不是梦吗?

  那这应该是梦吧。

  自己爱着的那个Alpha只会折磨自己,他说过,自己只是他养的金丝雀。

  Alpha的夫人那么多,那些年轻貌美的Omega都比自己好看,华琉眼里的自己与那些Omega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愉快的心情就因为这么一想,立刻抹掉大半。华琉迟疑着默默把手放进水里,莫言卿不会这么爱自己的,他只会让他疼。

  突然,莫言卿抓他的衣领,华琉背后一颤,习惯了不能反抗的命令,条件反射地闭眼打算任人宰割。

  然而莫言卿只是帮他把衬衣上的扣子解开,又往水里撒点药,完事儿抚了把华琉的脑袋,轻声说:“多泡泡,身上都是伤。”

  华琉回神后愣愣点头,莫言卿把衣服放在一旁后转身出了门。

  弄不明白眼下到底是哪种情况,华琉掐自己一下,会痛。

  “不是……梦……”

  他痴嗔着。

  “莫言卿,还是爱……我的。”

  先不管那么多了,把身上的衣物褪下,浸在水里泡泡。身上有伤,还不少,肩膀上全小伤,腰上有一处大伤,绷带的包扎手法不够专业,但还算整齐。

  明明那么大一处伤,为什么不会疼呢?也许是鸢尾信息素麻痹让神经暂时忽略掉了吧。

  华琉坐在浴缸里垂下脑袋,钻在水下咕噜咕噜吐泡泡。

  “莫言卿今天很不正常,不只样子变了,连性格也变了。”

  泡了会儿澡,收拾完穿好衣服。衣服很合身,是华琉最喜欢的款式。

  出门,门外是客房卧室。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装潢很特别,欧风油画的天花板绚丽高贵,让人从头到尾地觉得好奇,索性搁房间里探索一番。

  突然,莫言卿回来了。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华琉下意识站直,收起目光,脑袋微微往下垂,双手也好端端地揣到身前。

  “华琉。”

  华琉听着他冷言冷语地喊他的名字,神经一紧连忙嗯声儿。

  这么多年来,只要莫言卿喊自己就准没好事儿,因为莫言卿有的是办法折磨他。无论把事情做得多好,有多得体,莫言卿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给他随随便便安个罪名,就能惩罚他一整个晚上。

  华琉心里的恐惧是病,爱莫言卿的同时又让自己害怕莫言卿。唯独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

  莫言卿过来搀住他,华琉乖乖被领着坐上床沿。

  他好像已经习惯由人摆布的生活了。

  莫言卿眨两下眼睛,脸上透出微小的难过。偶然摸到两缕还在涎水的发丝,转身拿了条干毛巾,准备给华琉擦擦头发。

  一手捏着毛巾,一手打算抓头发顺顺,华琉见状,误以为莫言卿要往自己嘴里塞毛巾,声音可怜巴巴地请求莫言卿放自己一回,他哪里做错了能改。

  他把自己缩起来,因为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缩起来。虽然每次都会被莫言卿强行打开。

  华琉的语气喏喏乞怜,目光呆滞,没办法,一旦这人离他太近,他就开始下意识以为自己会受伤。

  殊不知,莫言卿的心头正在滴血,犹豫片刻,只能轻轻地牵起发尖一缕缕地搓。

  “?”华琉诧异地发现莫言卿只是帮自己擦头发,心惊胆战松开自己,把头靠过去让莫言卿擦。

  这太不正常了。来来回回试探过几遍,华琉终于敢问:“莫言卿,你今天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你。”

  奈何莫言卿只是默默擦完,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对银镯子,顿了一下给华琉戴上,说:“华琉,我在赎罪。”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不知所云,莫言卿搓搓两膝,起身怔半天:“你先睡,有什么事,叫我就好。”然后笨拙地走到门边,回望一眼立刻拉上门。

  华琉不解:“他为什么说……他在赎罪?”

  次日,起个大早对镜梳妆,妆还没梳上,先是对着镜子愣住。

  镜中人的模样仙似白玉琉璃,肌肤犹如那白雪上抹了层胭脂,清丽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华琉看着镜子出神好久,纤细的指尖抚着镜像游走。

  “这是我吗?这不是我吧……像,但我可没这个大美人长得好看。”

  其实两人长得同样好看,甚至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倾城姿色。

  华琉瞅着那双流银的眼睛总觉得在哪见过,莫名熟悉,又盯半晌:“……小莫。”

  这双眼睛和莫渚是一样的,就连瞳孔中的月痕位置也是一样的。

  暂且顾不上梳什么妆了,为今之计是先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儿,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隐约记得来之前做了个梦,他梦见莫言卿难能可贵地去小院里看了他一回,自己正在喷泉那边喝酒,最后太困,枕着莫言卿的怀抱睡着。

  披着头发趿上拖鞋出去,却猛然发现门打不开。心底还是一如既往地失落,还真就是莫言卿啊,什么都给唯独不给自由。

  门不能开,那窗子自然也就是锁死的。

  他倚到窗边,外面是广阔大海,蔚蓝的天空下有白色的泡沫,浪花一片片同海浪一起卷过海面。面对此情此景,华琉才终于知道自己在一艘轮船上。

  上下叹口气,准备直接喊莫言卿问好了,哪知下一秒心脏骤然雷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拉扯它。

  疼痛愈发难耐,华琉硬扛着抽痛扶墙壁躬身,微微弯下的脊背越躬越低,最后俯到落地窗上,贴到地面紧捂心脏,这种欲生欲死的痛感让其浑身颤栗,牙床哆嗦,完全不受控制。

  不过,好在很久之前他便习惯了这种痛,所以就算疼到意识消弭,晕死过去,也没喊一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