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以连重新步入客厅,恰好迎上了正从楼梯缓步而下的傅长彦。
傅长彦初见宋以连,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为一抹略显羞涩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好意思,仿佛是在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寻一个借口。
“今天,除了我,还有其他的访客吗?”
傅长彦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好奇询问道。
宋以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回答:“没有其他人了,只是一个相当古怪的访客罢了。”
随即便自然而然地,他开始向傅长彦叙述起刚才那场意外的相遇。
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描绘出来。
仿佛是要通过这样的分享,来减轻心中的那份莫名的困惑。
然而。
在这平静的叙述过程中,宋以连忽然意识到,傅长彦的表情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那双平日里温润如水的眼眸,此刻正闪着异样的光芒。
傅长彦定睛望着宋以连。
那双眼睛深邃且专注,仿佛在寻找某个重要线索。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能否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刚才那位敲门人的外貌特征?”
宋以连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仍旧尽己所能,详尽地描绘了那位陌生男子的体态,衣着乃至举止。
在这详细的描述过程中,宋以连清晰地察觉到,随着自己话语的落下,傅长彦的面容上竟悄然绽放出一种更加复杂难解的神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惊异,疑惑,与某种难说的微妙情感。
宋以连被整得满头雾水,急着问:“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就别拐弯抹角了行不行?”
“哎,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
傅长彦摇摇头,坐到客厅沙发上去。
手里那封信,就搁在了桌面上。
他接上话茬:“信藏在哪儿,是他告诉我的。
他还跟我聊了很多小以城的事。
说实话,下面这话我讲出来,你可能会琢磨我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傅长彦顿了顿。
抬起头,眼神特别认真地盯着宋以连。
慢慢地,但很坚决地说:
“我觉着那男的就是小以城。虽然很多地方看起来不一样,但我心里就是这么认为了。
你觉得可信不?”
傅长彦这一问,是真的很认真。
宋以连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低下了头,啥也没说,没接这茬儿。
傅长彦心知肚明,自己抛出这番话,就做好了被认为是精神病的准备。
所以,他倒也没太失落,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最近太想他了,有点魔怔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宋以连摆摆手否认,“我只是纳闷儿,你咋会有这想法?或者说,除了告诉你信在哪儿之外,他还干了啥让你这么想的事情?”
傅长彦的眼睑轻轻垂下,仿佛遮住了内心的波澜,声音低沉而略带犹豫:“我并不确定,这些琐碎片段是否足以构成合理的解释,但正是这些细微的地方,在我心中混杂成一张复杂的网,让我萌生了那个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
随即开始徐徐道来。
从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在古老公墓与宋以城的偶然相遇。
到每一个夜晚星辰下的密谈,乃至今日种种离奇经历,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如数家珍般细腻描绘。
最后。
傅长彦缓缓伸出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布偶。
轻轻放在木质桌面上。
那是一只手工缝制的小熊,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温暖的笑意。
“这是他赠予我的,说是能够守护我的幸运符。你看这针脚,独特的设计,无一不透露着小以城的品味与用心,对不对?”
宋以连的目光,落在那只小玩偶上。
在此之前,他或许还能将这一切,归咎于好友情感波动后的臆想。
但此刻。
这个承载着宋以城印记的小物件静静躺在面前。
如同一道不可忽视的证据。
让宋以连心头那份自我安慰的防线悄然瓦解。
而傅长彦,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止步。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开口,言语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冷静与分析: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让人费解的地方,比如说这栋隐秘的别墅区,我们不妨想想,宋以城是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这里的?
难道,真如那些八卦记者所为?
他们或许有手段追踪我这样的普通人,但对于你,宋家的继承人,他们的触角真能如此轻易地触及到你的生活吗?
这背后的疑问,不得不让人深思。”
宋以连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心头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不安。
傅长彦的话如同一阵冷风,吹散了他之前所有的侥幸与自欺,让他不得不正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异常关键的疑点。
沉吟片刻。
宋以连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手指轻触屏幕,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另一端接通后。
传来别墅区警卫室里略显紧张的声音。
面对宋以连的询问,警卫详尽无遗地描述了宋以城来访时的情景。
包括他是如何出示了完美无瑕的身份证明,以及那种自然流畅,毫不引起怀疑的举止。
一切似乎都经过精心策划,无懈可击。
听着这一连串的描述,宋以连的心头涌上了更多的疑惑与不安。
挂了电话后。
宋以连瞅着傅长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
傅长彦好奇地问:“怎么样,结果如何?”
“那小子一字不差地说出了我的全名,我家门牌号,甚至连我在保安室留的那个私密手机号都知道。”
宋以连陈述着,“那个手机号码除了家里人,连生意上的伙伴都不知道。
而且,除了你,我没带任何人来过这里。
保安说他一次性就把号码说对了,这事儿透着股不寻常。”
这话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不对劲。
傅长彦的脸上倒是没显露出太多的惊讶,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反观宋以连,他的反应就大不一样了。
看似在拼命给自己找借口,想要否认什么。
可不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宋以连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我本以为问题出在你身上,现在看起来,恐怕是我跟你一起‘中招’了吧。”
“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傅长彦摇了摇脑袋,否定了之前的假设,“我想到一个可能验证这一切的办法,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试一试吗?”
夜已深沉。
傅长彦提议的验证方式自然不能即刻实施。
不过,在听完傅长彦的计划后,宋以连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他也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精神错乱了,还是真的有这么一件超乎想象,难以解释的事情正在发生。
“如果明天早上要去医院,那你今晚就住我这儿吧。”
宋以连望着窗外逐渐安静下来的夜色,对傅长彦说。
傅长彦轻轻一点头,表示赞同。
又过了一会儿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他仿佛被一缕突如其来的思绪触动,眼眸微闪:“稍等,我出去看看。”
话语间没有过多的解释。
傅长彦随即轻轻站起身,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脚步无声地穿过了房间,留下一道背影。
此时此刻。
天色已悄然步入黄昏。
晚霞如同羞涩的少女,只在遥远的天际边缘,偷偷留下了最后一抹温柔的金黄,与渐渐暗淡的蓝天混杂成一幅宁静的画面。
户外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凉意。
傅长彦踏出室外,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视,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敏锐的光,仿佛能洞察一切细微之处。
他穿过宋以连家那宽敞而精致的别墅院落,脚下的石板路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长彦,每一步都稳健而坚定。
最终,他的目标锁定在了正对面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上。
傅长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
在这片由各种植物混杂而成的小天地中,他凭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终于在一片密实的灌木丛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不得不承认,这位“躲藏者”的隐蔽技巧之高超。
即便是对于一个经验丰富如傅长彦而言,也堪称是一场考验。
小家伙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与环境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傅长彦那近乎苛刻的观察力,他或许真的会错过。
而那个躲在灌木丛后的人,似乎对自己的隐身术抱有绝对的信心。
即便是傅长彦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依然浑然不觉,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蹲坐在那里。
仿佛与周围的自然完美地合为一体。
他的专注与静谧,构成了一幅令人忍俊不禁的画面。
见到此景。
傅长彦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无奈,而又略带宠溺的微笑。
他轻声对着灌木丛中的宋以城说道:“出来吧,这里虫子多,你不怕被叮吗?”
这句话,温和而充满关怀,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傅长彦的话语仿佛拥有魔力,让原本全神贯注于躲藏的宋以城猛然一惊,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自己。
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那询问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看着宋以城那副呆萌的模样,傅长彦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为这孩子的天真感到好笑,还是该为自己的计划被轻易打断而略感懊恼。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问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躲着吗?”
这句话,无疑是对宋以城身份的再次确认。
也让后者彻底明白,原来这一切,确实都是为了找到自己。
既然已经被逮个正着,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乐趣了。
宋以城就干脆利索地从那丛密密麻麻的灌木里爬了出来。
一边拍打着粘在身上的叶子和枝条。
一边对着傅长彦有点羞赧地咧嘴一笑,问道:“你怎么偏偏就知道我躲这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