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晚还是偷偷去找了王松。
　　她向白煦说明，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一个人跑到王松家当说客。
　　王松看见去而又返的林意晚，脸上很是不耐烦。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就不知道知难而退。”
　　林意晚当没听到的一样，接过王松大师手里的锄头，开始吭哧吭哧挖。
　　“我这叫有诚心，有毅力。”
　　加之，林意晚要采取投其所好战术，一定能打动王松。
　　苦苦干了几天，看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林意晚都有些怀疑自己，忍不住眯眯眼，垂着头。
　　实在看不过，王松收了林意晚手上的剪刀，“程川到底一个月给你多少工资，值得你牺牲到这份上。”
　　王松指指林意晚因为失望而呆滞的眼神。
　　“要真这么累，你就赶紧下山去，别在这把我花糟蹋了。”
　　越是这么说，林意晚就越不能放弃，“这跟钱没关系，主要是我仰慕您，王大师我都这样了您就大发慈悲，拜托了。”
　　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让程川停止住想要喊林意晚的冲动，她还真像只小猫，猫在角落里，用大眼睛看着别人，乞求别人的同情。
　　有点可爱。
　　来之前程川本来是有点生气的，林意晚自己一个人来也就算了，还叫白煦帮着隐瞒，就一定要找他帮忙？
　　还有，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来，万一受了欺负该怎么办。
　　程川是再见不得她哭，知道她在这以后连夜赶来，在车上就生起了气，但人在跟前火就发不出。
　　这会变成心疼。
　　他过去一言不发的替林意晚摘掉那些工具，自顾自地干起手里的活。
　　见到程川本人林意晚差点没把下巴惊掉，说话变得磕磕绊绊，“你……你怎么会在这。”
　　“你应该问白煦我怎么知道的。”程川瓮声瓮气地说着。
　　虽然这个消息不是白煦说的，但程川不想林意晚再去找白煦，权当是他说的。
　　林意晚听了则是觉得程川这人定是又威胁人家，投给他一个眼神，“瞒不过你。”
　　王松理了理花，就觉得这两人晃眼得很。
　　“你们两个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程川那些话你想清楚了，没想清楚赶紧回去，你们一起回去。”
　　程川很是认真道：“想清楚了。”
　　王松面上总算有几分悦色，“行，那你们去把我的快递拿回家，回来再把你想清楚的问题跟我说.”
　　林意晚还想说什么，被程川制止，“跟我走。”就带着她往外跑。
　　拿快递不比锄地轻松。
　　事实证明，锄地有的时候还真比拿快递轻松。
　　程川和林意晚看着门口堆成小丘的快递，互相递了一个怀疑的眼神，双十一也没这么能买。
　　林意晚随手踮起一个，还好不算重，饶是这样，数量也足够他们两个头疼。
　　“算了，还是认命。”她叹口气。
　　程川靠着手长脚长，一把拉住林意晚衣服的帽子，“碍手碍脚，你手上还有泥，脏死了，让我来。”
　　说完程川就开始往里面搬东西。
　　林意晚撅起嘴，“你还嫌弃我脏！”她这都是为了谁。然后趁着程川不注意把泥糊在他身上，看着杰作，她笑笑。
　　程川面上出现生气表情，“还像个小孩。”
　　怎么感觉程川不像生气。
　　他确实不是生气，反而还在没人的地方笑了，他压根就没嫌弃过林意晚脏，只不过想要她休息。
　　而笑，则是望见林意晚笑，不受控制跟着笑。
　　程川把那些快递全部搬进家，林意晚数了一共是三十个，还都是大件。
　　这太奇怪了，也难怪林意晚摸不清他的喜好。她免不得认真托腮思考起来，王松大师到底喜欢什么。
　　脑子里灵光一闪，林意晚只差没跳起来。
　　“王松大师喜欢网购”她走到那堆快递中间，指着它们，“他喜欢网购啊。”
　　“说不定我们投其所好，王大师就能被我感动。”
　　说着说着林意晚就自个兴奋起来，好久未有过的笑意在她脸上浮现。
　　见林意晚这样，程川都舍不得说后面的话，他不敢打包票完全了解王松，但他可以确定投其所好并不能打动他。
　　但林意晚难得的开心。
　　“那你想怎么做。”程川顺着她的说道。
　　林意晚笑得神秘兮兮，“这是个秘密，你之后就知道了。”随后拿起手机一个人捣鼓起来。本以为这会是她自己的一件事，程川约莫是不屑一顾的。
　　很可惜，林意晚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在程川低头找那些东西的时刻，他心里正在想，不管是拜托还是恳求，都得让王爷爷在收到林意晚东西的时候，开心一些。
　　这样，她就不会太伤心。
　　不知不觉中，程川已经无法拒绝林意晚，不管什么，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程川都能且愿意尽全力达成。
　　忙完这一切，林意晚老老实实坐下。
　　安静下来，就生出几分尴尬，为了打破这种气氛，她打算问程川待会要答王松大师什么。
　　便道：“程川，等会儿你打算回答王松大师什么。”
　　天色有些暗，程川的五官融在暗处，林意晚看不太清楚，依稀感觉他好像是笑了一声。
　　“如果我不是程家人，确实没法那么轻松接触到这行，也不会有今天的选择，但不正是因为国画现在是普通人难以接触到的东西，才更需要一种传播手段，至于我的底气就是国画本身，它应该被世界看到。”
　　即使身处于黑暗，林意晚依然觉得程川身上是有一道光的。
　　程川说做这个游戏是为了赎罪，现在林意晚觉得不是，起码不完全是。她想起学校关于他的传言。
　　寥寥四句，少年大成，侍才而娇，误入歧途，枉负才华。其中就只一句是真，少年大成，其他统统狗屁。
　　“程川他们说你其实不喜欢国画，都是因为老师逼你”她停顿了很久，像是为了后来的话蓄力。“其实不是，你很喜欢国画，不亚于老师。”
　　到目前为止，程川人生三分之二的时间是给了国画。他大学放弃国画，学成却在为自己这个选择而赎罪，倾尽全力去传导。
　　这样的程川怎么能不喜欢国画。
　　因为国画，原来，我们好像，真的很熟悉。
　　林意晚更加喜欢程川了，即使他不做那些，就本身都已经能让林意晚分外心动。
　　不过，这人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本来要放弃了，可她又想赌一赌，倾尽全力赌一赌。再来一次，内心的小鹿就再撞一次，就算头破血流。
　　那就再来一次。
　　林意晚碰碰程川肩头，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
　　程川就在脑海听到林意晚温暖而又坚定的声音，“你一定能说服王松，我很确定。”
　　他自己都不曾确定的事情，林意晚却坚定不移地相信。
　　天边正好有光亮起，照亮暗处的程川，他勾起嘴角。
　　当我怀疑世界时，你曾给过我答案。
　　王松听了程川的回答，默在原地很久没说话，眼睛移到窗外，眺望晚霞。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笑起来，那笑容带着些欣慰。
　　开始他觉得程川这年轻人身上傲气太多，宣传国画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这一辈为之奉献青春，他们这还哪到哪，得受受挫折。
　　惊喜的是，这个年轻人悟性挺不错，还以为他会用实力之类的话回答他，结果却是这一番话。
　　是个可造之才。程霁明这老家伙捡到宝了。
　　王松由不得道：“这回答还算不错。”
　　程川紧缩的眉头总算舒展，就在他以为王松能松口了，准备和林意晚交换一个高兴的眼神。
　　王松却瞬间换成严肃，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因为他看见位于程川身后的那些快递，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对着前面的两个人招招手。
　　“要我答应跟你们合作还早得很，你们先去替我把快递拆了。”
　　好歹是松口了，林意晚给程川投去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然后赶去拆快递。她挑了一个离最近的东西拆开，包装不算大，轻飘飘的。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它应该勉强算是一张画，边角不知道染上了什么，变得漆黑，还有一角有被烧过的痕迹。
　　纸也不是宣纸，而是那种最常见小学会用到画面本上的纸，整张画看上起来实属不堪入目。
　　王松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林意晚正想去询问程川，往他那边一看，没想到他那个快递更加惨，体积倒是挺大的，内容是山水画，只是那些墨迹中竟被写了一些公式，看起来就是这张画被变成了草稿纸。
　　程川眼神里充满了和林意晚一样的疑惑。
　　王松没有叫停，反倒是催促：“你们快点拆，不然赶不上晚饭。”
　　放下心中的疑问，两人加快手里的动作，忙活了好一会这才把这堆东西全弄完。
　　这些画真是千奇百怪，除了之前拆掉的两个，还有不少是布满折痕的，就像是被拿去掂桌角。
　　“你也算是个研究生，来说说这些画，画得怎么样。”
　　对面王松突如其来的提问，林意晚吊起半颗心，认真分析后道：“这些画，有些可以看出画者功力并不深厚，属于基本功没到位，还有就是有些画选材不专业，但其中还是可以看出画者的意；不过有些却已经具备专业素养，很有潜力，其中，像这一幅白描牡丹，让我来我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只是。”
　　林意晚眼中流露出惋惜，因为保存不得当的原因，画纸上出现斑点，已经毁了一大半。
　　她轻轻抚过那些被霉斑侵袭的地方，“太可惜。”
　　王松边听边点头。
　　程川莫名挺起了背脊，似乎是有点炫耀的意思，看见没这就是我家的人，多优秀。
　　王松哪能没瞧见这小动作，没好气地瞪一眼程川，那一眼就好像在说，你问人家了？还你家的。
　　还沉浸在可惜中的林意晚自然没看到这一来一回的眼神交锋，也没看到程川无声的抗争。
　　王松回到先前的严肃，“程霁明没白教你。”
　　随着这声，林意晚悬起的心落下来，陷入自己的沉思，没打开这些快递前，她大概也能猜出王松是买了一些画。
　　因此她当时拿出手机拜托室友，让她们找一些具有收藏价值的画给王松，最好是新人作品，第一自然是因为价格，第二也是向王松表达他们公司是愿意去培养优质的年轻人，是带着朝气去发展国画。
　　林意晚没等来王松的解释，而是默在一边的程川，皱紧眉头，声音中带着一股戾气：“这就是您和爷爷去年年初说的项目，把民间爱好国画者的作品收集起来，没想到这些作品情况这么严重。”
　　“不是民间爱好者”王松的声音很淡很淡，淡到林意晚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在反驳，而是在告诉自己，轻声诉说给自己听。“他们是我的老友，很老很老的朋友了。”
　　王松闭上眼，他好像回到了自己20岁，那个青春飞扬的年纪，一堆人围坐在山头，用笔画出自己心中的山水。
　　他们因为国画聚在一起。
　　“我年轻时加入了一个国画社，作品就是他们画的，可后来有些人因为经济问题，不得已放弃国画退社，选择养家糊口，闲下来也会用不专业的画纸来画，不过就是画技因为常年不练而生疏，画下来的画被随意丢弃，或者成为生活工具；还有的坚持下来，结果逝世以后，后人不懂白白糟蹋了好画。”
　　王松讪讪一笑，原本挺直的背渐渐弯下，像是被责任和内疚压下。
　　“你们看看这世界，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正在成为政治、文化、经济的中流砥柱，可他们还多少人知道国画？有的只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我们活不了多久。现在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正在随着上一代人的生命而消失殆尽，来不及拯救。”
　　“所以，我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地，不惜一切代价把现有的传承下去，这是我要肩负起的责任。我就把他们全收集了，可惜，老头子身体不够硬朗，辜负了这满腔壮志，惭愧。”
　　说着说着王松红了眼，“实在惭愧。”
　　林意晚甚至忘了呼吸，只在一刹那，她坚持不住，眼眶流出滚烫的泪水。
　　良久，偌大的客厅里，有道男声和女声交织在一起，这声音充斥每个角落。
　　“谨以此生，献给国画，愿为后人做指路明灯。”
　　这是Q大国画系的入校宣言。
　　他们声音是那么的坚定。
　　天边晚霞染红程川和林意晚的脸，他们伫立在原地，真像指路明灯，因为巧合拥靠在一起的影子又像是某个神明的得意之作。
　　王松浑浊得眼球清亮起来，“好！好！好！”
　　连到三声好，他这一生见过太多人，太多说要为国画奉献的人，也失望了太多次，他不怪，实在是这条路太长太暗，林意晚和程川却是第一个，说要做明灯，他愿意相信。
　　寻着程川的声音，林意晚望过去，他眼里好似盛了星光，顺势跌进里。
　　真好，这刻，他眼中倒映出的身影是她。
　　谨以此生，谨以此身，献给国画，是他们共同许下的诺言。
　　王松答应了程川的要求，当游戏的策划人之一，当然也有他的条件。王松要程川帮他组织一场画展，内容就是展出这些残破的作品。
　　程川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
　　签约成功的消息传到公司，整个公司气氛都活跃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
　　因为既要推进游戏，又要着手准备王松大师的画展，林意晚几乎跟程川是形影不离，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日子，但这一次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或许是他们在为同一件事情努力。
　　办画展首先要的就是地点，王松拜托了几个朋友，倒是租下的一家画廊作为地点，而最为棘手的问题便是冠名。
　　延的公司定位并不适合。
　　如果用王松的名头，那就更加不对味。
　　林意晚倒是也找了几家合作公司，一提是展出一些岌岌无名的人的作品，就以各种理由拒绝。
　　程川用着人脉找了几个相熟的投资家，他们持着观望态度，都说考虑一下。
　　为此林意晚很是头疼，见人就是唉声叹气，看得温予言都忍不了，直呼救命。
　　林意晚冷不丁就瞄到温予言手机上聊天置顶的名称，粘人的弟弟，可那分明就是白煦的头像。
　　“这是怎么回事？”她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温予言自然知道林意晚指的是什么，她清了清嗓子，扭了扭身体，转发了一段语音给林意晚。
　　听到这个语音，林意晚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听筒里传来白煦听上去极为委屈的声音：“姐姐，我能来找你吗？”
　　勾人心魄。
　　林意晚看一眼温予言微红的耳根，哽了哽。
　　“到哪步。”
　　温予言难得的害羞一笑，“这几天，天天有约呢。”
　　不问还好，一问就更加心肌梗塞，林意晚和程川这还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温予言这简直花开满枝。
　　只不过，林意晚用着试探的语气问；“你对白煦认没认真。”
　　温予言喝口咖啡，绽放出一个极美，也极冷的笑容。
　　“各取所需，我只是需要一个合约。”温予言又笑一下，“再说他不见得对我真心，我要是真心那可太傻了，林意晚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相信爱情。”
　　林意晚有些愣神，这个愣神就一直持续到下午开小会。
　　程川正在点林意晚，商量画展主题的部分，喊了几声没反应。
　　白煦用笔点了几下桌面，林意晚回过神。还好会议室只有他们三人，场面不算太尴尬。她正要起身说自己的想法，程川就投来带着怨意的眼神。
　　“这个会这么无聊，让你心不在焉。”
　　程川真是将心不在焉咬碎了讲。
　　白煦扫一眼周身围满酸气的程川，反正也是个旁听者，他还要去找姐姐，没空在这里当电灯泡，双手插兜，“你们的意见我无条件支持，美工组还有事情，我先走。”
　　本来还有人一起承受程川莫名生气的眼神，这会就只剩林意晚一个，她缩缩脖子，脑袋里开始头脑风暴，刚才到底是哪不对。
　　大概是自己开会出小差，惹他生气。
　　本来就是林意晚不对，她自然不会说什么。意料中的责备没有来临，有的只是他随意平淡地问了一句：“中午吃的什么。”
　　“和朋友吃了一点东西。”
　　听到林意晚回答，程川点点头。接下来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暗戳戳使劲的程川哪能忍，向林意晚投过去无奈眼神，“礼尚往来你不知道，我问了你中午吃什么，你是不是也该问我。”
　　这是什么意思，林意晚懵了个彻底，可她还没问，程川就已经当她问过，自顾自开始说起话：“我中午在楼顶吃了三明治，那个三明治味道不太好，但头顶的天空却是不错，很蓝，然后我还看见花坛里的花开了，看起来很不错。”
　　程川还打算往下发展什么，只见林意晚像是蚂蚱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神情转化为激动。
　　程川跟着起来，手替她掌着背后的转动的靠椅，生怕她把自己给绊倒。
　　随后，他又想到林意晚莫不是懂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说什么，勾出一抹笑。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程川的笑脸凝住。
　　林意晚说；“我们就可以用空作为主题，空即代表这些人心无杂念喜欢国画，也代表着他们的喜欢空无一人理解，同时也代表着白纸一张，未来无限。”
　　越说身体也越不由自主地靠近程川。
　　程川看到她靠过来的动作，忍不住偷着笑，出神之时“程川你笑什么？”林意晚的话叫回他。
　　“没什么，就是心情特别好。”程川说完便回归到工作状态，仔细斟酌，林意晚这个主题还是略微欠缺。
　　“叫承空，再加上一分延续之意。”程川一言点中她的空缺。
　　林意晚非常同意，他们当下就敲定主题叫承空。
　　解决完工作问题，林意晚这才想起程川刚才是说了很多话，不过她只顾着想空，此刻对话的印象已经不深。
　　“你刚刚说了什么？”
　　果然，是他失策。
　　程川面无表情，“没说什么。”
　　他原本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和她分享生活，没指望她能听出什么。
　　主题确定，林意晚传了一个简讯给王松说明进度，王松就回了一个哦，但她知道王松大师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给王松发完信息，林意晚好不容易闲下来。
　　之前又是过年，又是工作，她已经一个月没登过画手论坛，今天刚好有空。录上账号，林意晚的私信就如潮水涌来，有祝她新年快乐，也有苦心催更的。
　　游览了一会，发现川延的私信框竟也有未读消息。
　　【林枫晚意，小年快乐】
　　接下来的还有新年快乐，元宵快乐，每个节日都有一句祝福。
　　林意晚看了内心五味杂陈，川延这也太好了，百忙之中还记得她这个小粉丝，不像程川，就那一回的小年快乐，之后就再没了信。
　　川延大大真是人间四月天偶像。
　　林意晚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连忙发了很多文字给川延，同时也解释自己没时间看消息，错过这些很不好意思。
　　川延大大几乎是秒回。
　　【嗯】
　　很是简洁，和程川说话的风格很像。
　　救命，她怎么会想到这个？
　　林意晚的脑海里在自动循环在王松大师家偶然发现的那些巧合。
　　在对话框打上又删除，反反复复好几次，林意晚还是决定问问，就当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有些冒犯，我想请问你的真名是否姓程？】
　　等待回答的时间里林意晚手掌都在抖。
　　收到私信的程川整个心坠入冰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林意晚最后的问号，他知道这只是猜测。
　　很久之后，程川坐在黑暗里，隐住双眸，他回【是，不过是尔东陈，不是这个程】
　　收到信息的林意晚终于定住心，就说这世界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定心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实际有些失落。
　　向川延回复一个抱歉，林意晚收起手机，对上镜子里自己失望的眼神。
　　游戏签约平台，定了内测日子，程川已经无法再分身管画展的事情。林意晚自然承担了这个责任，只是还和以前一样，那些公司一听到展出内容就闭门不见。
　　这是她跑的不知道多少家，林意晚将一沓文件放在凳子上，喘着气。电梯坏了害得她爬八楼也就算了，还白等一个上午。
　　越想越气，林意晚看着周围没人，就猛薅一把头发。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这个动作导致她脸上糊了一层头发，用手去拨开那些碎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站了一个人，那人带着笑意。
　　林意晚可以肯定那是嘲笑的笑意。
　　程川藏在兜里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衣料，毛毛痒痒的感觉就像是此刻他心里的感觉。
　　“你这是要扮演原始人，还挺像的。”
　　语气比平时俏皮很多。
　　“如果我说风吹的，你信不信。”林意晚笑得勉强。
　　程川抖抖肩，似乎在说你信就好。
　　要不是这个想法绝对不会有，林意晚都能认为程川是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按道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坐在办公室讨论程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意晚没来由叹口气。
　　程川一向耳朵灵敏，听到这声叹，眉头就拧成了结。
　　而林意晚想着反正程川来了就报告一下画展的筹备结果。当然，她会隐去那些不愉快的地方，尽量让他放心一些。
　　“刚刚去见了几家公司，他们都觉得这个项目还不错，都表示要考虑一下，我也正在挑选，肯定是要挑选一家最好的……”
　　“你不想见到我。”
　　程川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林意晚的话。
　　林意晚平静的心脏激起阵阵波浪，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慢慢延开，她甚至不敢去看程川眼睛。
　　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林意晚在心里反复地问着。
　　无意吧。 
　　随着林意晚心跳起伏的那刻，程川感觉到小腹有些疼痛，没等他去细想。林意晚的声音就响起；“我当然不想见你……谁会……想要老板过来查岗。”
　　程川那个我不是咽回去，随之而退的还有他想要说出的真相。从会议室一路飞驰到这里，他想了很多，在川延这个问题上，实在错得太离谱，包括昨天的回答，不管怎么样都需要坦白。
　　他也想了很多林意晚反应，但有些事情不做就会后悔。
　　到了跟前，程川这才发现他算漏了一件事。或许，林意晚并不关心这个问题，昨天的问题只不过是因为那人是川延，不是程川。
　　跟随林意晚的眼光而去，程川看到一张男明星的海报，勾起的笑容便掺杂了许多苦涩。
　　活了这么久，原来自己还有这般没自信的时候。
　　“那你就受着，我是老板，我以后天天来，你等着。”
　　你等着，既是说给林意晚听，也是程川说给自己听。反正他认定林意晚，不想将就，或早或晚她都得是自己的人。
　　林意晚瞬间跳脚，“讨厌的无良老板。”
　　戾气从程川眼中一闪而过，他突然逼近，直视林意晚，“无良？”无良也就算了，林意晚还说讨厌他。
　　恰到好处的低沉，让程川的声音带上一股魅惑。
　　林意晚胸膛爆发了鼓鸣般的心跳声。
　　“你敢不敢再说一次。”程川还在步步逼近，林意晚就在节节后退，最后抵到路灯杆上。
　　程川伸出一只手，垫在林意晚后脑勺。
　　林意晚以为那是程川在迫使自己看他。两人之间的交流就这么展开。
　　林意晚在脑海里听到程川一遍一遍喊她名字，偏偏现在她还躲不掉。
　　一刹那，她看到程川抬起的手臂下有个空洞，正好够她钻过去，只是她还没有做出什么具体行动，脑海里就出现一道冷声。
　　“林意晚你钻一个试试。”
　　想法被扼杀在摇篮里，林意晚如兔子，只能努力缩缩自己的身体，张着无辜的双眼。
　　程川看见这样的林意晚，根本崩不住，手放开，声音也软了好几个度，“我不是无良老板。”
　　听上去还有些委屈。他也不是想要欺负林意晚，实在是听到她说讨厌，急了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川类似撒娇的语气，林意晚真的顶不住，赶忙跑到一边冷静下来。她知道脑中的脑电波没有消失，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
　　等到脑海中的电波交流消失，林意晚才过来。林意晚扯扯程川衣角，“我错了，不好意思。”
　　没了脑电波的交流的林意晚根本就不知道程川此刻的想法，她哪里能知道程川可怜兮兮的样子全是装的。此刻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还扯衣角，程川简直就是阴谋得逞，美的内心就剩一汪春水。
　　故意地背过身，那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好了。”程川正声，“我觉得你与其在外面找公司，不如去找学校的领导，让展览冠上学校的名字，到时候门票也会是免费，就会有更多人来看。”
　　程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她怎么没想到可以利用学校，Q大肯定支持这个项目。
　　“程川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程川满脑子都在循环我的，我的，刚才还敢逼着人家到墙角的人，这会子倒是害起羞来，耳根子变成粉红色。
　　“蒋校长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你真的要好好准备。”程川害羞之余，还不忘提醒着林意晚。
　　林意晚点点头，不过她也不怕，拍拍自己准备的那些文件，“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相信我能说服他们。”
　　程川从林意晚的眼睛里读出坚持，读出无畏。
　　她远比自己想的要优秀，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游戏原画师，但是却在暗自努力补上缺乏的知识，不知不觉中已经能独当一面。
　　或者说，她原本就可以独当一面，就像是王松的事情，程川已经知道林意晚原本要送什么。
　　他的保护好像对于林意晚来说是多余的，她是月亮，和太阳一样闪耀的存在，应该是和太阳并肩。
　　程川现在好像能回答白煦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林意晚。
　　很简单，因为她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让人不得不爱。
　　林意晚火速去找了蒋校长，蒋校长知道她的来意之后，要求她带着资料在大会堂做个简报，到时候现场表决。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川，这是有私心的，要是程川能出现在观众席，她应该会更坚定。
　　结果，程川没有回她，看着空落落的对话框，林意晚很是失落。
　　放下手机，林意晚埋头去整理明天用到的东西，电脑传来一阵消息提醒，她还以为是程川的消息。并不是，这个消息来源于画手论坛。
　　是川延【看到你发的动态，明天加油】
　　【谢谢】
　　林意晚满带谢意地回复这个消息。
　　收到消息的程川，靠在沙发上，如释重负，那天没有空，所以他并不知道回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很不对，他怎么能没时间。
　　不过，私心之下，程川还想说声加油。
　　就像是借着川延的账号给林意晚发了那么多祝福，因为只有这个祝福，是可以指名道姓送给她的。
　　所以他每一条祝福，都是带着林枫晚意的前缀。
　　翌日，林意晚准备好带着稿子上台演讲，上去之前她习惯性地看一眼观众席，席上没有她希望的那个人。
　　也对，程川并没有回答。眼眸垂下来，一步一步踏上讲台，即使程川不在她也要完成。
　　底下凝重的气氛让她深吸一口气。
　　“各位老师好。”林意晚礼貌地道好，“各位手中的文件就是有关于这次画展的内容，画展主题为承空，有延续和无限可能，我们Q大……”
　　林意晚猛然停顿，顿过之后就有些慌乱，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脑海里重演好几次的语句全部消失。
　　“我们Q大……在人才培养方面很是独到，也……在这方面做了很多……有所建树。”
　　角落里头发斑白的教授走到显眼处，是林意晚的老师。
　　老师身后缓缓出现的人群是每天与她呆在一个画室的师哥师姐。紧张和局促就是在那一刻消失，她又不是一个人。
　　林意晚，加油！
　　“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建树，而眼前这个画展正是秉承着这个原则。”
　　……
　　看着台上落落大方的林意晚，程教授笑了笑，手里藏着的手机就偏了个角度。蓝牙耳机里立马就有程川的声音传来。
　　“爷爷再过去点，人脸要看不清了。”
　　德高望重的程教授只好佝着身体，偷偷找角度。
　　“好了，就这样。”程川舍不得耽误一秒，台上的她正在诉说一代又一代人们的坚持。
　　还有，他们的誓言。
　　“国画是我们流传千年的艺术，能够学习它是我的荣光，而今天我能代表大家站在这更是我的荣光，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记住这一刻，无悔选择，砥砺前行。”
　　随着林意晚的最后一个话音一落，程川舒展出笑容，他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句话。
　　“爷爷，林意晚做你的孙媳妇好不好，她，真的太好了。”
　　好到，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