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没有看到白斯诺瞬间凝固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其实是公司的医疗顾问，但是沈总给我额外开了工资让我来照顾您。”
“我不是，我是沈总的助理。”
小程接下来想说的话被堵在喉间，他懊恼地别开脸。
“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我也没想到沈总这么体恤员工。”
话题终止，小程不敢继续开口。
白斯诺望向窗外，暮色苍茫，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
沈言羲之后没再来过。
白斯诺心里闷闷的，不知是庆幸抑或有丝说不清的失落。
从医院离开后，沈言羲来到一家酒吧。
他也不挑，只是一杯杯地灌自己酒。
他不敢再去医院，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让他既兴奋又害怕。
不是害怕斯诺真的回来，而是怕一切不过黄粱一梦，终究不过是他空欢喜一场。
“言羲你在做什么？”
尼克接到酒吧服务生的电话后赶到沈言羲身旁。
他同样是来法国出差，金融峰会，各种大佬聚集于此，他也不甘落后。
一把夺下沈言羲想继续往嘴里送的酒，尼克有些生气。
恐怕又是那个白斯诺惹的事。
一个被亲手埋进土里的死人怎么可能复生，大概率就是竞争对手扰乱人心的手段。
也只有沈言羲还会被他扰乱心弦，甚至去求神拜佛。
神？不过是无能之人的精神胜利法罢了。
“你还给我，我还没有醉！”
沈言羲伸手去够尼克手中的酒，只可惜醉后的身体十分疲软，并没有成功。
“再给我拿一杯酒，不……是一瓶，你们这儿最贵的酒。”
沈言羲醉意朦胧，一时忘了转换语言。
白人酒保听不懂沈言羲的话，疑惑地望向旁边的尼克。
尼克摆了摆手，就他这个样子，哪能接着喝。
“他真的是，他今天看我的表情和从前一模一样。”
没了酒，沈言羲只好趴在吧台上自言自语的絮叨。
“你说……他是不是原谅我了？所以他才回到我身边来了。”
沈言羲欣喜地抓住尼克的衣角问。
须臾，他又失魂落魄地垂下眼帘。
“不对，他没有，不然他怎么不来和我相认呢？对啊，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怎么会原谅我。”
尼克看不惯沈言羲这副鬼样子，一把推开他。
“你清醒一点，白斯诺已经死了，你烧的，你埋的，他怎么可能活回来？”
沈言羲被推得踉跄，用尽全力才堪堪抓住吧台稳住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他回来了，我去了寺里，那个方丈他说……”
“够了，那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老和尚，也就你信了。我们在现实世界，你接受的是科学教育，那老头他妈的是迷信，封建迷信！”
尼克大声打断沈言羲的酒后胡话，看着向来一张冷脸的朋友红了眼眶，认命地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他跟个醉鬼争论什么。
“行了，我们先回酒店，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也要清醒的时候才能弄清楚。”
尼克将沈言羲扶起，替他付了酒钱后，把他扔到自己车上。
沈言羲确实喝了很多，一上车便沉沉睡去。
沈言羲酒品算不错，经过一路的睡眠，到酒店时，他已经能勉强控制思维。
他大约不记得刚刚在酒吧时发生了什么，只是捂着额头向尼克道谢。
“好了，我们朋友间还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你好好休息，等酒醒了再跟我联系。”
尼克等着沈言羲洗漱完才半放心地与他道别。
雨越下越大，窗外纷落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挡住，只能浅浅透出些微弱的光。
沈言羲呼出的燥热气息扑在落地窗上形成一块雾气，模模糊糊的，像他此时的意识，也像他和白斯诺之间道不明的未来。
一天、两天……直到一周后医生通知白斯诺可以出院，沈言羲都没有露面。
八成是自己想多了，白斯诺回头再看了眼医院。
沈言羲一个完整科学体系教育下成长出来的精英怎么会信鬼神。
“沈总因为公司有急事已经回国了，需要你自己坐飞机回去。”
刚出院，白斯诺就接到了梁冰的电话。
他乐得如此，连忙应下。
和沈言羲在同一个空间里，他的情绪总在失控的边缘。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下了飞机，见天色还早，白斯诺选择将行李寄送后，坐车去了墓地。
他们一家的墓地。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阴沉沉的，明明该是艳阳高照的下午，却昏暗如傍晚。
看样子是要下一场暴雨。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在小声嘟囔着派单系统的不公，偏让他碰上了阴天去坟场的活。
白斯诺不语，内心纷乱如麻。
他们一家的墓碑在墓园靠北的最里面，据说是整个墓园里最好的位置。
看来沈言羲还算有良心，到底是拿到了整个白家。
白斯诺越往里走越觉得胸闷，是胆怯，亦是愧疚。
终于，他找到了。
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在看到父母的黑白相片的那一刻，白斯诺整个人都空荡荡的。
他没有哭，甚至连鼻腔都没有发酸。
他呆呆地盯着父母的笑颜，是他不熟悉的样子。
正想与父母说些心里话，突然，白斯诺发现，这里没有他的墓碑。
他以父母的墓碑为原点发散寻找了数十分钟，最终认命，他的墓碑确实不在此处。
只是，如果不是这儿，沈言羲又将他葬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