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醒了之后便一直在照顾孩子。
听说陆药仙开的药都是十分珍惜的药草,这半个月以来,忘忧君为了他们,把他自家药阁的草药都拿过来了。
但总有那么几味药是不够的。
人家已经帮自己太多忙了,不能总麻烦人家。
昆仑山终年仙气萦绕,灵气浓厚,特别养药草。
那些药草都没什么人采摘。
沈槐安查看了医书,记住了那几株草药的模样后,便背上箩筐出去找草药了。
彩蝶担忧他的身体,但是沈槐安一根筋,怎么劝他都没用,因为他知道,孩子的药不能断。
昆仑山山势险峻,很多仙君出行都是御剑飞行的。
但沈槐安仙力微弱,根骨不稳,且没修练出仙丹,所以御剑飞行他是不行的。
他经常徒步去寻找草药。
所以他很熟悉昆仑山,那些草药生长的大致位置,他也能找得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大部分珍奇草药都长在地势险要的地方。
沈槐安便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摘草药。
悬崖峭壁,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担心自己的孩子。
即便是从悬崖上摔下来也没关系,他不是人,不会死。
顶多受些内伤,疼上十天半个月。
沈槐安嘱咐彩蝶,若忘忧君来的话就说他休息了,不要把他的去向告诉他。
他不想让薄奚忘忧担心了。
岁寒居旁处便是一处险峻奇山,山上无人居住,生有许多草药。
可是过去要经过一道悬崖,绕路的话,以他的脚程,两天才能到山上。
沈槐安为了节省时间,打算从悬崖峭壁上爬过去。
昆仑山常年下雪,雪地湿滑,爬悬崖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沈槐安心里只有孩子的草药,为了孩子,他不怕危险。
只要孩子能活下去,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沈槐安出门时并没有穿太多的衣裳,因为衣衫过长会妨碍他走路。
再者,那些衣服都是忘忧君送的,是用上等布料做的,他不舍得让那些衣服磕坏了哪里。
所以他穿上自己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虽然缝缝补补,但是合身。
出门后沈槐安穿过一片竹林,竹林旁侧便是悬崖峭壁。
石壁十分湿滑,沈槐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
身下云雾弥漫,往远处看还能看到翻涌的云海。
可沈槐安知道,那云雾之下是万丈深渊。
掉下去不死,但会受很重的伤,也会疼死。
沈槐安攀在石壁上,颤颤巍巍。
他十指为了抓住岩石,指尖都磨出了血。
冷风呼啸,沈槐安身子单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险些从上面掉下来。
过了半日,沈槐安终于爬到了对面山头。
雪下大了些,沈槐安没有带伞,雪落在头上,浸湿了头发。
他不在意,只觉得冷。
他不敢耽误,拿起小锄头开始去找药草。
锉骨针的伤又开始疼了。
沈槐安痛得脸色苍白,疼到极致时,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雪地上,硬生生地抗住剧痛。
他搓着手,山顶有寒风,他的睫毛上都沾了雪。
眼看天就要黑了,箩筐里的药草只有一半,这些还不够孩子半个月的药。
沈槐安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
这是东海龙王送给洛岱渊的夜明珠,后来洛岱渊送给了他。
他握在手心,轻念咒语,夜明珠便浮在空中,为他照明。
沈槐安继续寻找药草,上面没有了,他便往山下找。
山势陡峭,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每走几步他就要停下来喘息休息,他身上伤口太疼了。
晚间雪下得更大,沈槐安拖着伤,又顶着风雪,难免有失足的危险。
沈槐安停下来,他放下箩筐,施了法不让风把药草吹走。
夜明珠被风吹得光线渐暗,沈槐安怕它被风吹走,伸手吃力地将它抓在手心。
刚抓住,他脚步忽而悬空,身体失控般摔下去。
沈槐安以为自己又会摔下悬崖,吓得闭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箩筐。
倏而间,从山崖下冒出一道仙力,一双手搂住沈槐安的腰,落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巨石上。
“承欢?”
沈槐安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他怔了一下,喃喃道:“师尊……”
随后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推开他,“对…对不起苍玄神尊。”
沈槐安慌忙远离他,却忘记自己身后就是悬崖,险些又掉下去。
洛岱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来,搂在怀里。
“乱动什么?”他声音严厉,沈槐安缩了缩脑袋,乖乖地不动了。
洛岱渊化了一道结界隔离风雪,随后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采…采药草。”沈槐安有些无措地靠在他怀里,补充道:“给…给我自己,采的。”
洛岱渊嗯了一声,静了一瞬,又继续道:“你又生病了?”
沈槐安低低地嗯了一声。
洛岱渊垂眸,看到他冻得通红的耳尖,再往下,下颌处还有未散的淤青。
沈槐安的体质很弱,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如果不用药,能保持一两个月不消散。
洛岱渊的目光从他的耳朵流连到他的耳后,脖颈,再是藏在衣服的锁骨与胸口。
不怀好意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视线停留在他的臀部上。
一段时间不见,承欢的身段愈发诱人了。
洛岱渊目光一沉,眼底有些旖旎的情愫。
他握住沈槐安的手,说话时身子紧紧贴上去:“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冷,你出门为何不多穿些衣服?”
沈槐安对他的靠近有些不自在,低声道:“采药草,怕碍手碍脚的,不方便。”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洛岱渊似乎叹息了一声。
随后洛岱渊问:“上次那个事情,你可还怪我?”
沈槐安知道他说的是那日瑶光殿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回话。
至少在洛岱渊将续灵丹在他面前化为齑粉的那一刻,他心如死灰,且心生恨意。
怪他吗?恨他吗?
答应是肯定的。
可沈槐安对洛岱渊有六千年的感情,恨的同时,他也很爱他。
他没有办法割舍,那份感情刻在他的骨血里。
他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把那份感情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掉。
沈槐安闭上眼睛,就连此刻,他这样把他搂在怀里,他的心里还是会泛起无数涟漪。
他仍然深爱着师尊。
“怎么不说话?”洛岱渊低眸看他,见他低头,便说:“看来是怪我了。”
“承欢,你知道狐柏棠的身份吗?”
沈槐安不明所以,洛岱渊道:“六千年前有一场天地浩劫,源于寂渊,浊气横生,魔物出世,令六界生灵涂炭。
当时我不过是稷玄元君座下的二弟子,一个小小的上仙。
我的家乡在青丘附近,儿时我便与一只狐狸相伴,我经常受欺负,狐狸便帮我出气,我与他关系极好。”
“后来我开始修行,入了稷玄元君的门下,做了他的关门二弟子。
每每下山历练,狐狸都会跟在我的身旁,保护我。”
“直到那场天地浩劫的降临,我奉命随师尊与同门师兄弟前去镇压,后来结印结界出了意外。
我仙力不足,出了一个大窟窿,如果没人救我,那我将会随着结界一同被封印在寂渊里。
关键时刻,是狐狸救了我。”
“那时候我才知道,一直保护我的狐狸,是青丘最年轻的九尾狐仙。
他替我用真身整整镇压寂渊之下的魔物六千余年,所以如今他回来,我不能负他。”
“我们那时仙力微弱,那个封印结界仅能维持一千年,是他耗自身仙力与元神,将结界维持了六千年,换来六界六千年的太平。”
沈槐安沉默,洛岱渊见他似乎不为所动,继续道:“所以那日他见到你不开心,我只能用那种方法解决,我并不是真心想要这样对你的,承欢。”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此事怪我,恨我。”
“我与你相处六千年,你要相信,我的心底是有你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