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细碎的月光从树梢透过洒在地上，跟斑驳树影互相辉映着。
陈最靠着窗户跟宋惊棠聊天，受了伤的手还有血在往下滴。
“小哑巴？”他抬头望向趴在窗户上看他的宋惊棠，喘息声有些沉重：“能给我点儿白酒吗？”
宋惊棠站直身体，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一圈。
【你要喝酒吗？我这儿好像只有红酒】
为了让陈最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他将窗户稍推开了些，夜风灌进来的时候，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吗？
陈最无所谓地笑了笑，举起血淋淋的左手，“来的路上跟人打了一架，受了点儿伤。”
宋惊棠被吓得手里的纸条都掉了，恨不得直接从窗户里窜出去。
“别紧张，一点小伤，看起来吓人而已。”他收回手，语气没什么欺负，“刚刚没啥感觉，现在突然有点疼，怕感染，所以想问你借点儿白酒消消毒。”
见宋惊棠准备去开门，他单手攀上窗户，腰腹一使劲儿，从窗户翻进宋惊棠卧室。
他随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没有白酒的话，消毒水也行。”
宋惊棠反应过来，连忙去翻找。
看着他担忧的样子，陈最面无表情地开始处理伤口。
消毒水从伤口浇下，血肉传来一阵呲呲声，他低头就看到宋惊棠紧张得攥着手，被烫伤的手背还是很红。
“你手还疼吗？”他语气平缓，额头上却挂着细密的汗珠。
从前这点伤压根不用处理，至于今天，只是想博取同情而已。
宋惊棠回过神来，抬头时正好跟他四目相对。
不过只短短一秒，他就低着头在纸上写字。
【只是烫伤，上了药就不疼了】
“我这个也不疼。”他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能帮我找点纱布吗？不包扎的话更容易感染。”
宋惊棠似乎没察觉到现在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有条不紊地从药箱里拿出一卷新纱布。
彼时陈最坐在书桌上，一只脚悬空，皮夹克被他随手扔在一边，黑色半高领毛衣袖子被卷上去一些，露出布满青筋的小臂。
低沉有力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晚像是早有预谋般往宋惊棠耳朵里钻，让他原本平静的心也有些躁动。
陈最正歪着头看他，目光直白又火热。
此时月光正好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宋惊棠侧脸上，衬得他整个人白的发光。
陈最就这么看着，也觉得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来找他是对的。
宋惊棠拿着纱布，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帮他包扎。
默默欣赏了一下他的小表情后，陈最朝他伸手，“给我吧。”
宋惊棠像是丢烫手山芋似的将纱布塞进他手里，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目光紧盯着他的伤口。
陈最慢条斯理地包扎着伤口，余光时不时落在宋惊棠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今晚看到小哑巴，心情怪怪的。
是因为愧疚吗？
“惊棠……”他刚开口，宋惊棠腾地站起来，吓了他一跳。
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惊棠接过他手里的纱布，直接上手帮他把纱布打了个结，然后闷着头收拾药箱。
陈最看着他后脖颈都红透了，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他一下。
冰凉的指尖接触到灼热的肌肤时，他怔了一下，好烫……而且他皮肤好滑，跟小孩子似的。
宋惊棠傻愣住，只是那片红从后脖颈蔓延到耳垂，最后落在两颊。
陈最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看。
“脸怎么也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彼时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一眼就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一张一合的红唇。
那一刻，他竟然想上手摸摸看，总觉得他唇应该会很软。
就在他手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宋惊棠豁然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慌乱。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陈最移开目光，表情有些尴尬。
真是的，差点鬼迷心窍了……
宋惊棠塞给他一张纸条。
【没有发烧，也没哪儿不舒服】
陈最哦了一声，站在一边看着他收拾药箱。
刚刚的小插曲短暂地让气氛尴尬了一会儿，陈最靠着墙，双手环在胸前，说话的语调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今天很抱歉，本来是想谢谢你的，到头来还害得你受伤。”
宋惊棠比划了一下，告诉他受伤跟他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执意带你去西餐厅，你就不会受伤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说谎好像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说谎他好像没办法跟人正常交流。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歪着头冲宋惊棠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宋惊棠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主动询问。
后者扭捏了一阵，递给他一张纸条。
【路上小心，如果怕再遇到那些人，今晚可以在这儿将就一晚】
陈最看着行不算工整的字迹，恍惚了一瞬。
“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他笑着说完，跟他说了句晚安后从窗户上跳下去，站在院子中冲他挥手。
宋惊棠站在月光下，一直目送他离开。
陈最一直背对着他，直到确定他看不见自己后，转身背靠着墙抽烟。
是因为内疚吗，他总觉得今晚的宋惊棠可怜兮兮的。
目送他离开时的目光缱绻得让人无法忽略。
也对，像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估计第一次被烫伤，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所以自然而然对他流露出依赖。
可是他又是怎么了？不就是烫伤吗，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对，宋惊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适当的关心是有必要的。
只是这个度……得把握好，不然到时候会很麻烦。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动作有些粗鲁地将手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踩灭。
夜晚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地上不平整的坑洼在他影子上留下一道道残破的痕迹。
就像是他深埋心底那些伤疤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毫无保留地摊开，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