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秀珍没能起那么早,连带着平时能起得早一些的许水也没有第一个出现在客厅。
都是昨晚何秀珍兴头来了,要大晚上出去吃夜宵惹的。吃完等到他们回去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何秀珍还喝了啤酒,有点醉,走路的步子都在打晃,最后是何乌与许水一人抬起一边胳膊,抬回来的。
何乌打着呵欠扫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也不算迟,只是没有时间在家做早餐吃而已——但出去吃也是一样。
想着,他迷迷瞪瞪地去开洗漱间的门,拧开的瞬间,客房也传来了动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何乌一边刷牙洗脸,一边默数——
“大乌——你记得带上阿水一起出去吃早餐再去学校!”
默数到第六个数,何秀珍的声音在意料之中传来,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何乌含几口冷水,把口腔里的牙膏沫吐干净,扯过洗脸巾打湿拧干水擦脸,擦完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这一次没有立即拒绝,而是选择了沉默,平静。
因为什么……?何乌不清楚,仿佛自昨天起,他对许水的印象稍微改观了。
因为自己撞破了许水被亲爹打自己生出了恻隐之心从而改观?那说不过去。因为很早之前他便见过许水父亲打许水,还是抽着耳光过去的。
或者是因为许水坐了一回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也很难解释,就一个自行车后座,代表不了什么,他不让人坐完全是嫌重,而许水相对来说没那么重。
思来想去都不对劲也不正确,何乌干脆舀起一把冷水洗脸,洗完之后胡乱抹一下就出去——正好撞见许水在客厅换衣服。因为他在里面待得久,时间也不怎么够了,也都是男生,不用怎么讲究,许水索性在客厅换起衣服。
只是把圆领T恤换成了带领子的POLO衫,裤子没换。但何乌还是看见了在许水腰身一晃而过的黑色内裤头——
完美地,贴切地包围住整个腰身,因为许水不多见阳光,皮肤白,映衬得原本黑色的内裤头更黑得过分。
但许水的腰,不是他想象中的纤细,也没有他以为的平坦柔软。
许水竟然是有腹肌的,不多,但也不少;没有明显得突兀,也不至于看不见——是恰到好处的腹肌,往下还隐约可见明显的人鱼线。
但何乌的关注点不止在许水的腰身与内裤头,他的关注点更多落在了内裤头的髋骨处,那儿似乎有纹身。
侧面,看不真切,但能肯定是纹身。
何乌恍了神,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喜欢这样的身躯——是不夹杂一丝情色的好感,是源于灵魂深处,对待符合自己审美的美丽事物生出的喜爱与欣赏。
应该,应该临摹下来——最好是他方才匆匆一瞥那样,少年人与成年人的青涩成熟杂糅在一起的,不经意露出的一节腰身那样,相互矛盾但是又相互融合在一体。他应该拿起中碳笔,那种削得不是很尖,又不是削得很长的中碳笔,抵着用膝盖夹着立起的速写板上的米黄色速写纸,迅速地将这一幕刻画下来。
然而他离开碳笔与美术纸张很久了,也不再随身携带碳笔与硬壳活页画册。
这些东西早在他高考前便被他扔入垃圾角,他到现在都记得,碳笔在手中折断从而反馈到手心的悲鸣与颤抖。
而在他发呆之际,许水已经离开了进入洗漱间,又从洗漱间出来。最后是客厅挂钟发出的语音报时把他的思绪拉回。
魔怔了……何乌有些懊恼地捏了捏额角,抓起包就跑去门口玄关处换鞋。但换完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慢步走。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的声音,身后也传来了紧跟上的脚步声,何乌这才将步伐恢复到平时的速度。
他只是听从何秀珍的安排而已,绝对不是在刻意等许水。何乌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在楼道把自行车推出来。
然而在自行车推出来后,他翻身上座,许水迟迟没上后座。
何乌:“……”
许水有些无辜又怯然地看了看他。
何乌:“……”
何乌几乎额头青筋暴跳。
“上来,难道你想走路?”他压着声音冲许水道。
许水这才小心地坐上他的车后座,像昨天那样,局促不安地把过长的腿悬空缩回来,双手抓紧了车后座下——
何乌扭头看得莫名一阵恼火。
“你没坐过自行车?你当车轮两边的脚踏不存在?”何乌没好气地骂他。
许水:“……”
许水更紧张了,开始迟疑——
“你把脚放上去!那两根伸出来的玩意是脚踏!”何乌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来气了。
许水这下终于把脚放在了车轮伸出的两根脚踏上,姿势好歹看着没那么累了。
何乌平复了一下烦躁,确认许水坐好姿势没大碍之后调整一下车头,开始蹬车。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些时候,何乌骑着自行车从一家文具店经过,最后在文具店旁的云吞店面前停下。
“下去,进去,找位。”何乌言简意赅,顺手把自己的包也给许水提着,许水便后面背着双肩包,前面抱着他的包进店,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看着何乌锁自行车。
这里他没来过,也没有服务员或者老板上来询问吃什么。许水便只能对着桌子上摆着的一盅酸菜与一瓶子陈醋干瞪眼。
“两份云吞,六块钱,什么也不要。”
何乌进店后直接在后厨位置喊一声。
许水看得有点愣。
“这样吗……?”许水声音很小。
何乌坐在他对面,刚好听见:“不然你想那样?”
随后又想起什么一样,问他:“你吃不吃花生?”
“花生?”许水一愣,看表情更多的是在疑惑与惊讶何乌是不是在问自己话,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何乌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又皱眉:“鲜的,你吃不吃?”
“都……都可以。”许水局促地捏紧了包的肩带。
何乌看着他这副模样,偏过头,自言自语:“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