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以前太乖了,连听点黄色笑话赵非郁都不让,更何况这些呢。
但没人能一直不长大,一直被人护在身后,永远单纯不谙世事。或许他曾经是,但当那层护着他的屏障,被从外打破后,那种硬生生被拖进成人世界里的残酷,才叫真的残忍。
孟卉卉总是怪他,说他不怎么跟她们联系,有什么事也不会去找她们帮忙。
但他真的不需要别人帮什么,他一根烟抽完,就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你看,他可以靠一杯酒,一根烟就能让疲惫烟消云散。
“晓末。”乔今曲起手指,敲了敲门。笑说,“开门啊,哥哥我好冷。”
“晓末,你不会要把我关在外面一晚上吧,天好冷啊,哥哥会冻死的。”
“晓末,开开门好不好?我知道你能听得见,你忍心让我睡在外面吗?”
乔今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有打开的意思。他也没泄气,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梅姨也不会站在门外站了这么久。
他返回入口中,准备从花园里翻窗户进去。
但他刚退了两步,就看到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晖哥,你怎么来了?”
季晖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乔今,问:“晓末又闹了?”
“可不是,都不愿让我进去了。”
季晖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很爽朗,浑身的气质里又带着点老师的书生气,看起来温和的像是邻家哥哥。他伸手揉了揉乔今的脑袋。“我来,晓末应该会给我点面子。”
“那可太好了。”乔今求之不得,毕竟晓末不听他的话,还是听季晖的话的。
果然季晖没敲两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乔晓末让开地方,让季晖进去了,乔今跟在季晖身后进了屋里,酸涩地想:他这个亲哥哥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小区外那辆黑色的路虎一直没开走,车里围观了全程的两人这会儿才有了点声音。赵非郁先开了口,问:“刚进去的那人是谁?”
秦霄覷了一眼赵非郁的神色,心想赵二现在即使发怒也能沉的住气不发出来了。“季晖啊,就是乔老师以前的得意学生,以前就来过乔老师他们家里好几次的。”
乔老师就是乔今的父亲——乔柱良,乔柱良是浮城大学资深教授,他手下带过很多学生,季晖就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当年乔柱良一度想认季晖为干儿子,最后不知怎么也不了了之了。
季晖以前就经常往乔家里跑,跑的勤了,连大院里的秦霄他们几个也都认识了。
经秦霄这么一说,赵非郁想起来这人是谁了,顿时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季晖这些年一直跟小乔儿他们有联系吗?”
“可不是。”秦霄说,“当年乔老师的丧礼还是季晖帮忙一起办的,这些年也没少照顾小乔儿,我看小乔儿是把他当亲哥哥了。”
赵非郁久久没说话,他的视线沉沉地望着那一扇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二哥,能走了吗?”秦霄无奈地拍了拍方向盘。从乔今下车后,他们停留在这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赵非郁要看些什么。
赵非郁将车窗降了下来,他吐了一口烟,沉着嗓音问:“我记得乔老师有好几个得意学生的,不止季晖一个,那些人呢?”
“他们啊,估计都不愿来了。”
“为什么?”赵非郁记得乔柱良很受人尊敬,他的那些学生经常出入乔家,所以赵非郁即使不记得这些人的面孔了,但他还是知道有这些人的。
秦霄叹了一口气,脑袋往赵非郁身边凑了一点,低声说:“他们估计是怪小乔儿呢。”
赵非郁不明白地皱眉看他。
“这事我当年也只是在乔老师的丧礼上偶尔听到的。”当年乔父乔母的丧礼来了很多人,乔老师的学生就来了好几十,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学生对乔今脸色都不怎么好。
秦霄继续小声说:“我听说,乔老师和江阿姨之所以出车祸是因为小乔儿。”
倏地,赵非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眉间沉着郁色,心口上更是缠了一团郁气。“不是说车祸吗?我记得是乔老师他们出去旅游,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小乔儿……当时在家,并不在车上。”
不知怎的,赵非郁的声音有些发颤,秦霄说的这个事,让他的胸口止不住的发闷,某些隐约的事实让他忽然心口发疼。
“是不在车上,乔老师和江阿姨本来是打算一家人出去旅游的,但小乔儿没去,乔老师他们就带晓末去了。但好像去了只有两天,就被小乔儿叫回来了。”
秦霄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只是听的,好像是小乔儿给乔老师他们打电话,不知道讲了什么,乔老师他们着急,连夜开车回来的。路上开的太快,就……被撞了。”
这些事过了这些年,秦霄说起来都觉得很难过。乔父乔母的车祸出的太突然了,在他们刚高考结束没几天就接到了噩耗。
那时乔今才十六岁,晓末才刚十岁。一场车祸让一个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乔晓末被江阿姨死命护住了,但还是失去了一双腿,而十六岁的乔今不仅要担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他还得面对别人的指责。
当年乔老师的那些学生只差指着乔今的鼻子,说乔父乔母都是乔今害死的了。
这些年,他们也没原谅乔今。
乔晓末估计也没有,据他所知,这些年乔晓末不知道跟乔今闹过多少次脾气,秦霄撞到两次,他一个外人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乔晓末尖锐的态度。
但乔今都坚持了下来,秦霄不知道乔今是不是真的因为愧疚,但这些年也够了。
秦霄想着就叹了口气,“以前觉得小乔儿挺乖的,大人说什么都听。但这几年我才知道,太倔了。看着没什么脾气,但心里事事门门清,说不要我们帮忙就不要,晓末那丫头也是。我就怕他什么事都憋着,憋出好坏来了。”
赵非郁的视线落在开在小花园里的那扇窗上,窗帘后透出了一点柔和的亮光,在冰天雪地里意外地有点灯火的温暖。
这小区很旧了,墙面斑驳,内部道路沟沟壑壑,雪积的厚了也没人清扫。但那小花园里却很干净,透过铁栏杆可以看到种在花园角落里的一棵青松,青松枝干大概有成人手腕粗,树叶并不多有些稀疏,但在风雪中意外地挺的笔直,没有一丝弯曲。
顽强的有些不可思议。
赵非郁心里说不来的一阵空落落的,又一阵难受。他从没觉得这六年有这么长,长到他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时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当年喜欢的小男孩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他不曾想过会在他身上出现的磨难。这些磨难没压弯他单薄的脊背,反而让他变得茁壮,坚强。
赵非郁想起乔今开玩笑说的那句:“那我可就完了。”
他说的时候眼里有些无奈,完全没有“得罪一个富二代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的忐忑和害怕。相反,他嘴角是笑着的,神情很平静,没有慌乱,像是早做好的准备。
他看到的是一个遇事冷静,有自己处理能力的成年人,跟他以前想过的很多个乔今未来的样子都差不多,但真的面对这样的乔今,他心里又说不出来的一阵烦躁。
他理智的一面告诉他,乔今跟他没什么关系,从分手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但情感上又无法接受,那个始终跟在他后面的小孩变成如此陌生的样子。
明明之前在包厢里还讨好地叫着“哥哥”,转头一出来就叫上了名字。
这让赵非郁不爽,但他又清楚他不爽的没有理由。
秦霄唏嘘了几句,见赵非郁半响没声音就回头去看他。看了半响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搞不清赵非郁不走是什么意思。
杵在小乔儿门外,看什么呢?
秦霄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他骂道:“赵二你怂什么,你真有想法就进去讲清楚,你赵二魅力这么大,你要出手小乔儿还能逃的了?”
不是他不站在乔今这边,主要是他第一次看赵非郁这么犹豫不前的模样,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秦霄回头瞪着赵非郁,过了许久,才听见赵非郁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六年前,我跟小乔儿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