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逼我的。”顾牧阳声音虽小，可眸子充斥着不服气，看着沈泽直皱眉。
　　“我怎么逼你了？”
　　“你让我和他道歉。”几乎是话音刚落，顾牧阳倔强的声音便跟了上去。
　　声音是小的，声腔是坚韧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和他道歉了？”
　　“你...”顾牧阳下意识的便想反驳，可脑子里却没有搜索到有关这话的信息，可气氛到了，小孩根本不想在此时败下阵来，“可你传递的信息就是这个。”
　　“你果然是太傲了。”
　　“嗯？”
　　“不是吗？”沈泽收拾好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傲，是你最大的错误。”
　　见顾牧阳没有接话，沈泽向前跨步道，“今日我在外面护着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人，如今我关起门我训你，也因为你是我的人，既然顾老爷子将你托付给我，我就要为你的成长负责。”
　　沈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法让人反驳的严肃。
　　顾牧阳头虽然抬着，可心早就在沈泽的话下沉了底，多年之后顾牧阳才明白，当时的脆弱只不过是怕被抛弃罢了。
　　“我懂你的意思，只是...”
　　“不想低头？”
　　“嗯。”顾牧阳在沈泽的句句引诱下，终于收起了孩子似的脾性。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顾老爷子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顾牧阳顿了顿，似乎眼眶就没干过，只是不再像刚才那般的执傲，多了一丝的柔情。
　　什么存在呢？如果当初没有顾老爷子，恐怕他早就死在襁褓中，是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是比自己的亲生父母对自己疼爱的人，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是即便病入膏肓，也要拖着痛苦的身子为自己铺路的人，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是天。”这两个字，被顾牧阳说的既舒缓又有力。
　　终于，沈泽展出了到家后的第一个笑容，而这个笑更多的是因为顾牧阳愿意和他袒露心扉，于是，他不想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挣扎。
　　他照顾着顾牧阳孩子的心性，于是不打算再在这件事情上执着，脾气自然是要治的，但不是现在。
　　“来。”沈泽牵过顾牧阳的手，捏了一把，拉着他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我给顾老爷子做了个牌位，过几天会入祠堂。”
　　“啊？”
　　“不想？”
　　当然不是。
　　顾牧阳对于沈泽的这个决定几乎是到了意想不到的程度，本以为他是在用此事安抚自己，直到对上对方的眸子，这才感受到他眼里的坚定。
　　“可是，爷爷是顾家人，您是沈家。”
　　沈泽眉峰不自主的向上扬起，许是被“您”这个敬语所震惊到，所以他更加确定，顾牧阳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你不也是顾家的人吗？”沈泽同样将自己的身姿放低，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压迫性，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老年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家长了。
　　“你也说了，顾老爷子是养的你的，那你既然来了沈家，老爷子也是可以过来的。”许是怕小孩心中藏事，伸手盖在他的头顶上乱揉一把，“放心吧，这个家里我最大。”
　　喂足定心丸后，沈泽便起身离去，走到门前忽然又转过了身，“对了，继续面壁，晚饭时我会喊你。”
　　“好。”
　　“别再哭了，眼睛快成桃子了。”沈泽留下这句话后，推门而出，还细心的为其带上了门。
　　“少爷。”是林叔。
　　“林叔，您怎么在这里？”
　　“我...我就是上来看看。”
　　沈泽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发出一声看破的哼笑，“您是怕我揍他啊？”
　　被戳破后，林叔也不再掩藏什么，只是笑了两声，“孩子还小，慢慢教。”
　　“我知道。”
　　屋内。
　　顾牧阳起身再次朝着刚才的墙壁走出，窗外的夜色朦胧，也不知鸟儿是不是也在为生存而努力，透过窗传来阵阵莺啼，今天的月色很美，银光洒落，好似一粒粒的钻石那般，照进了屋内。
　　给冷清的气氛，增加了一丝的点缀。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顾牧阳的双腿已经带了几分的麻酥感，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这才七点钟，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可他已经站不住了。
　　顾牧阳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的转头看向门口，原来吃饭也是件幸福的事情，他手成握拳状态，朝着自己酸痛的地方捶打了几下，在他转向门口看向时，走廊的光线穿进书房。
　　是沈泽来了。
　　看沈泽进来后，顾牧阳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许是怕自己刚才的乱动惹的沈泽不开心，小孩下意识的朝着男人所在的角度瞥了一眼，声音略带颤抖道，“我就刚才动了一下。”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解释，站在门口的沈泽没忍住的笑了一声，今天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惩罚，对于一向被宠爱的顾牧阳，今晚也是突破了他的底线。
　　顾牧阳换了一身居家服，缓步向着顾牧阳走去，“站不住了？”
　　“嗯。”
　　“能下楼吗？”
　　“应该没问题。”顾牧阳回答完后便想着抬脚活动下，可他却低估了罚站的力度，也高估了自己的抗力，右脚刚抬起便觉得整个身子酸痛的很，脚下左右摇摆着。
　　在即将绊倒时，好在沈泽及时伸手，将人捞住。
　　“慢点。”沈泽着急的声线中带着几分的暧昧，温热的气息按照顾牧阳依靠的角度，刚好打湿了他的半边脸颊，不知为什么，在顾牧阳抬眸盯着沈泽的双眸时，心跳速度跳跃式升起。
　　这种感觉说不清，只是觉得有些发热，还掺杂着一丝的尴尬。
　　这种感觉，顾牧阳上一次尝受时，还是对他人的暗恋。
　　他想，自己怕是站昏了头，带着这种让人心作祟的情绪，他慌乱的离开沈泽的怀中，却因为过于用力，整个人砸向了对面的墙上。
　　沈泽见此伸手抓过对方的手腕，拉拽着将人抱起在怀中，感觉到怀里的孩子明显的抗拒，他低眸凝视了顾牧阳几秒，“我是你爸，怕什么？”
　　“你就比我大八岁。”顾牧阳的思绪被沈泽的这句话拉偏了方向，靠着沈泽的胸膛小声嘀咕着。
　　“那我也是你爸。”沈泽说完后，将人抱下了楼梯直接放在了饭桌前的座椅上。
　　顾牧阳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的样子，可奈何骨架太小，身上算不上多有肉，在一米八五的沈泽怀中，看起来很是小巧。
　　等顾牧阳被放在椅子上后，目睹了一切的林叔轻咳了两声，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伴随着两声轻音，顾牧阳的脸颊两侧缓缓上了色。
　　沈泽瞧他一脸的红晕，会意一笑，语气揶揄着，“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
　　果然，沈泽的这句话成功换来了顾牧阳的一记白眼，后者怒瞪过后，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力度仿佛是在咬沈泽一样。
　　沈泽挑逗过后满意的坐在了顾牧阳的对面，也开始了自己的晚饭，抬眸看了一眼埋头干饭的顾牧阳，还是觉得饭桌上过于安静了些，“学校的任课老师怎么样？”
　　“还好。”顾牧阳用勺子在碗里拌了拌，“只是我同位好像对我有些敌意。”
　　“你同位不是晨奕吗？”
　　“嗯？”顾牧阳愣了一下，随后才缓过了神，“你认识？”
　　沈泽当初拜托陈颉瑞让晨奕照顾他，也是为了他能快速的适应陌生环境，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背后安排，恐怕也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吧。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的，你第一天上学，我肯定是要过问一下的。”沈泽的这个理由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顾牧阳一点都没怀疑。
　　“他好像很不喜欢我，和他说话也不理我。”顾牧阳从前在顾老爷子的庇护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主动去社交，那些人都是倒贴上来的。
　　想着如今不同于往日，好不容易放低身段想要去讨好个人，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
　　他心里既不好受，但又觉得正常。
　　“我知道了。”沈泽大体了解后便截止了此话题，“对了，你觉得那个主任咋样，要不要我出手？”
　　“不。”顾牧阳从饭碗中抬起了头，“虽然他人品不咋样，但听说他还是很向着自己学生的，可能是对方是第一的缘故，所以才那样吧。”
　　顾牧阳不让沈泽对此插手，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毕竟自己以一个新生的身份进入学校，却在第一天就惹出了这种事情，放在哪个老师身上，恐怕都会对自己态度不好。
　　至于另一方面，他不想给自己树敌，也不想再去麻烦沈泽。
　　沈泽很是尊重他的意愿，见他不愿也没再说什么，反而对他拎得清的性子感到欣慰，“等会儿吃饱了洗个热水澡，今晚早些睡，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不是安排司机了吗？”
　　“嗯”沈泽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应许，“但是明天我有事处理。”
　　“奥。”顾牧阳也不是凑热闹的人，对于沈泽的一些决定，只要不是过于强硬的，他都会不过问的答应。
　　顾牧阳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换上了那一身粉色系的睡衣，看到沈泽站在客厅里不知在翻腾什么，“你在找东西？”
　　“医药箱，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痕。”
　　多人打一个，伤痕自然是有的，但顾牧阳并没觉得有什么，于是连忙摆手拒绝着，“不用，我身上没什么伤，不用上药。”
　　沈泽一脸严肃的瞪着他，“没什么就是有，你要么主动让我检查，要么我就扒了你的衣服按着给你检查，你自己选一个吧。”
　　顾牧阳也是个识趣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周旋什么，于是将自己的睡衣前的纽扣解开，露出了胳膊上的那几道抓痕。
　　一条条短浅的红色痕迹横躺在他的手臂上，看起来并不重，奈何数目有些多，不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