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秋老虎张狂了一阵子,日落后仍旧热浪逼人。
林洲从金帝大门出来后没过两分钟额头就冒出了细汗,见到等在外面的牧星竹心疼地把人拉到一旁开着冷气的便利店里,小声说:“叫你晚一点来了,现在这么热,看你这一脑门汗。”
一边说,林洲一边抽出了纸巾,把牧星竹饱满的额头上挂着的大颗汗珠擦掉。
“晚上有实验。”牧星竹从背包里掏出一袋桔子,“昨天隔壁系导师给的,说是什么新品种,我吃了,超级甜,这不赶紧给你顺几个,不然都被他们吃完了。”
桔子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橘黄橘黄的一层厚皮,五个就有快四斤重。
林洲笑眯眯地接过桔子,嘴上却还是说:“管它多甜的桔子,晒坏了我们星星可不得了,到时候谁去负责那个什么AI机器,你们系里的导师、同学不得手撕了我?”
“你就贫吧,也不看是谁天天晚上不睡觉、吵着要我念故事书。”一边说,牧星竹就一边剥桔子。
饱满橘黄的果肉被轻易撕下、剖开,林洲被喂了一瓣。
是真甜!
一丝酸味也无。
林洲吃得两只眼睛冒光,张着嘴又让投喂了一瓣。这桔子大,一瓣果肉咬开来爆出的汁水就够甜满口腔。林洲一边吃一边说:“真的好甜!怎么这么甜呀?上市没有?我要去买!”
“还没呢。”牧星竹笑着捏捏林洲因为咀嚼而鼓起来的腮帮子,“你要是喜欢,我找隔壁同学要,反正他们天天往园子跑,一园子果树,管够。”
林洲知道牧星竹在学校里人缘好,本来嘛,牧星竹成绩好、脾气还好,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都很喜欢他。“行吧,”林洲把桔子提在手里,“那我吃完了再管你要。”说完了,眼睛瞟了瞟四周,飞快地凑上去在牧星竹脸上亲了一口。
牧星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装腔作势地瞪眼:“亲一次怎么够?不得来个五六七八次的?”
林洲笑得咯咯响,不过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见笑话。他拍打着牧星竹胳膊,把人往门外推:“我还忙着呢,你快回去吧。”
两人笑闹着出去,林洲跟牧星竹挥手告了别,转身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片刻后,便利店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了。男人的手上拎着一瓶矿泉水,劲瘦有力的手腕上,一只百达翡丽闪着银色的熠熠光泽。
有人在楼梯口招呼他:“周哥,这边。”
周寒云抬脚走上去。
像金帝这样的公开性娱乐场所,周寒云还是年轻的时候玩得多,如今年纪上来了,就不喜欢了,一来节目少,二来隐私度差。今晚是要谈事,所以勉为其难地走一遭。
金帝算是S市里有名有姓的夜场销金窟,最贵的一支洋酒据说有价无市。周寒云被人带进了顶层的豪华包间,刺耳的音乐声浪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简直振聋发聩。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在正中央的沙发上坐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漂亮的女孩、男孩们汇集过来,聊天的聊天、倒酒的倒酒——谁都不是瞎子,哪怕是不认识,仅看外表和气度,也知道这位非富即贵。
周寒云兴致缺缺的,打量着这群外围,敷衍得十分昭然。
“周哥。”刚才在楼梯口和周寒云打过招呼的男人,一左一右分别搂着一个漂亮孩子坐到了周寒云对面,“怎么样?我安排得不错吧?早就听说周哥修身养性啦,但是我觉得呢,人生在世,得及时行乐呀。今天晚上这里的人,你看上谁就带走谁,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我陈子穆担保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话说着,一旁的男孩子倒了酒递到陈子穆的嘴边,陈子穆嘻笑着喝了,抬起男孩的下巴,又嘴对嘴地喂回去。浸液和酒液顺着两人相连的嘴角滑下,好一副骄奢淫逸的画面。
周寒云撤回视线,心想陈子穆这样的做派,他陈家这几年水涨船高,不知树了多少仇家。只可惜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个烂摊子,他还非管不可。主意是早就定了的,家里也商量好了,周寒云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沉香,年头十分久了。他习惯性地将串儿退到手心,一颗一颗地拨弄着玩儿,转头翘着唇角,慢悠悠地跟离得最近的一个秀气男孩儿耳语了两句。
那男孩儿望了陈子穆一眼,见对方沉溺在打情骂俏中,便点点头,起身去关了音响。
原本热闹嘈杂的包间内突然静下来,人们的欢闹也随着音乐骤消而暂停。目光的聚焦中心周寒云手上挂着沉香,作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林洲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静极的包间里只听咔地一声,门应声开了,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从周寒云身上短暂地移开,挪到了林洲身上。
林洲穿着夜场标准的白衬衣和黑长裤制服,勾勒出细瘦而薄削的一截腰身,黑色布料包裹的臀饱满上翘,弯腰取酒时越发突出了线条的圆润与紧实——他只是来送酒和零食的。
因为是临时帮朋友照管包厢,缺乏经验,所以林洲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平平安安地把东西送到客人的桌子上,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此时的寂静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结果。
等到将东西都放好了,他才抬起头,于是便从昏暗的包厢灯光里发现了每个人神色和举止的不对劲。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终于与周寒云四目相对:
第一眼见到周寒云的感觉便很不好,虽然这个男人的长相十分英俊,哪怕是放到电视上也能与当红的明星们一较高下,但这双眼却实在可怕,目光沉沉如有实质,黑色的瞳仁里仿佛藏着什么洪水猛兽,危险得让人后背发毛。
林洲都来不及分辨出这诡异的危机感缘自哪里,便躬了躬身,拉着车飞快地离开了。
门被轻轻合上后,有那么一两秒钟,周寒云停止了拨动他那一串价值连城的沉香珠子的动作,而当他再次抬起拇指并轻轻地捻过一颗圆润且泛着淡紫油光的木珠时,众人都看见他那原本带着三分倦怠二分厌意的脸上浮出若有意味的笑来。
他看着这一圈于他而来半点意义都没有的人,笑得随性肆意:“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唱、继续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