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耀眼的阳光穿过横斜的枝干，斑驳的光影从树枝间洒落，梧桐树的叶子泛着金色的光。
  树下人来人往，叶子缓缓飘落，行人停下匆匆的脚步，捡起一片落叶，秋天的瞬间在光影中定格。
  这静谧的美好被突如其来的叫喊打破。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能不能......”看路，行人的骂声在少年染血的脸庞和凶狠的目光中停止。
  扬尘无视身边的纷纷议论，漫无目的的朝着前方走去。
  梧桐树下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扬尘，目光一寸寸扫过他带着冷光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冷硬的面庞和沾染了血迹的侧脸，眼中有好奇和隐约的担忧。
  扬尘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不耐烦的回头，视线与树下的宋往相撞。
  出乎意料的，这冒犯目光的主人，长相出奇的漂亮。
  不同于扬尘硬朗的长相，宋往略长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浅浅的光，冷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身上带着清清冷冷的贵气。
  扬尘嗤笑一声，转头目不斜视的走过，这样一看就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小公子，跟他不是一路人。
  宋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以及身上熟悉的校服，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是校友啊。”

  “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成天装模作样给谁看啊？”一个穿着校服满脸凶狠的男生带着一群人将宋往围堵在角落。
  宋往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正在被威胁，即将遭遇校园暴力的人不是他。
  他的平静中带着冷漠疏离，仿佛周围的人对他而言不过是空气。
  这样的事他是第一次遇到，一边觉得无语，又一边觉得可笑，因为这些人嘴上威胁不断，其实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
  宋往无所谓的冷漠态度更加激怒了为首的男生，“宋往你什么意思啊，在学校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搞清楚，现在，你要完蛋了，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宋往倚在墙上，懒散的抬眼看他，“哦，那你想干嘛？”
  “操！”为首的男生怒骂一声便挥起拳头朝着宋往的脸上打去，就在宋往准备躲开时，巷子口传来少年带着懒意和戏谑的声音。
  “哟，聚众斗殴呢？”
  也许是少年的声音太好听，宋往愣了一下躲闪不及，被男生一拳打在嘴角。
  宋往在垂在身侧的拳头立刻握紧，抬腿就朝着男生小腹踹去，男生被踹的后退几步，变得更加愤怒，喊着身旁的众人就要围殴宋往。
  宋往下意识闭了闭眼睛，但是预料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到他身上，他睁开眼，发现巷子口的少年走近了几步，拉住了为首男生手腕。
  “啧，我说你们没完了是吧？”
  在气头上的男生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谁啊你，别TM少管闲事！”
  少年还是没放开他的手，声音中没有怒气反而带着一丝笑意，“你看看我是谁？”
  男生身旁有人认出了他，眼神中划过一丝恐惧，往后退了一小步，道：“不好意思，尘哥，我们就是和这位同学开个玩笑，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男生也反应了过来，边说着不好意思，边带着一群人走了。
  宋往抬手擦了擦嘴角，有点疼，应该是淤青了，他还没来得及向少年道谢，对方就转身走到了巷子口，阳光从他巷道口倾泻而下，少年看不到正脸但高挑的背影和手中明灭的烟头，给宋往留下了一点印象。

  宋往一边回想着那天救了他的男生，一边神色冷淡的朝着家中走去。
  “小往回来啦，快来吃饭吧。”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从厨房探出头招呼着宋往。
  “好的，琴姨。”
  琴姨是从小照顾宋往长大的保姆，他看着冷清空荡的房子，往椅子上一坐，闭了闭眼，然后自嘲般道：“又是这样。”
  吃过饭后，宋往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跳舞，跟随着节奏肆意的舞动，伸展四肢，直到精疲力竭、大汗淋漓才停下。
  他躺在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在恍惚中轻轻伸手碰了碰镜面，好像在触摸什么遥不可及的梦，然后收回手，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第二天是周末，宋往一如既往的无所事事，在吃过早饭后，拿起相机出了门。
  宋往很喜欢喧嚣热闹的街道和市场，他喜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嬉笑打骂的身影，听着小摊上商贩们的吆喝，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有真实感，能让他脱离家中的冷清、空寂，让他看似冷漠的外表裂开一道缝隙。
  他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驻足拍下一两张照片，不考虑光影、比例、构图，宋往只是想要记录这份热闹，在他的镜头下，撒欢跑过的小狗，模糊不清的风景，追逐打闹的孩童......一切都是那么普通。
  宋往就这么一路闲逛，逐渐远离了热闹繁华的商业中心，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前。
  这里距离宋往的家已经很远了，他拿出相机，想要拍下居民楼前三三两两的躺椅，这样生活化的场景，对他而言其实很少见。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扬尘穿着老头背心、黑色运动裤，扛着桶装水进了居民楼。
  宋往看着照片中模糊的人，打消了离开的想法，怀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等待刚才那个身影。
  宋往看了看停在居民楼前的三轮车，想着他应该是在送水。
  他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坐下，在看到扬尘下楼后，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水往前一递，硬邦邦的开口道：“你好，我叫宋往，那天的事，谢谢你。”
  扬尘没有接，带着疑惑和审视的目光看向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宋往意识到他可能不记得了，便补充说：“几天前，一中附近的巷子，你帮了我。”他递出去的水仍然没有收回。
  扬尘确实渴了，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嘴角，淤青已经消了，接过水拧开仰头喝了大半，才开口说：“嗯，扬尘。”
  说完就转身骑上三轮离开了。
  宋往愣在原地，刚才扬尘仰头喝水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他喉结滚动，水珠从瓶口滑落，混合着脖颈间的汗水一起隐入衣襟之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扬尘送水，明明自己那么冷淡，很少主动朝别人靠近，宋往想不出结果，只好归结为平静的生活过于无聊，而他懂得知恩图报。
  高三的生活能有什么乐趣呢，日复一日的考试复习，做不完的卷子，上不完的课，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重复，哪怕一点点的不同也能成为生活的调剂，但对宋往而言，高三没什么特别，毕竟他的生活一直都是无意义的重复与枯燥。
  宋往坐在教室后排，耳边是同学们的朗朗书声，他盯着眼前的课本，像是在思考，其实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那个人是叫扬尘吗，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生怕孩子过的太好吗？
  思及此，宋往勾了勾唇角，也是，不是所有父母都那么负责任，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咳咳。”宋往被周晨用手肘拐了一下，耳边是周晨提醒的咳嗽声。
  宋往回过神，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与巡视的年级主任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一秒，但宋往却朝着对方露出微笑。
  “啧，这就是学霸的待遇吗，对老严都能熟视无睹。”周晨对着宋往吐槽。他是宋往的同桌，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是吧，毕竟你是不明白这种待遇的。”宋往朝着周晨露出假笑，说的话也非常欠揍。
  周晨气的咬牙切齿，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和这个要么冷漠到一言不发，要么开口就怼人毒舌的人做朋友啊。
  平时周晨和宋往的相处模式，就是周晨一个劲的说个不停，宋往时不时嗯几句，挑感兴趣的聊一聊。
  今天宋往想要和周晨打听打听扬尘，毕竟周晨不像他，他性格大大咧咧，朋友圈子极其广泛，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几句。
  但是宋往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仅是冷漠，性格还挺别扭，他要是主动打听谁，周晨能八卦他三天。
  周晨看着宋往这欲言又止，一脸纠结的样子，他先憋不住了，压低声音对宋往说：“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纠结，说出来大哥给你开导开导。”
  宋往冷冷斜了他一眼，但还是问道：“认识扬尘吗？”
  “扬尘？你打听他干嘛啊。”
  “别废话。”
  周晨挠挠头，想不通这俩人怎么会有交集。
  但还是和宋往介绍“他啊，在学校挺出名的，也就是你不知道，欸，你听说过高二时候有个男生和校外混混打架吗，一打七啊，还把人打进医院，自己全身而退，后来被处分了来着。”
  “不知道，接着说。”
  “行吧，他就是扬尘，反正挺混一个人，没事少招惹他，对了，他长的挺帅，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说着，周晨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很小的一个距离。
  宋往一脸你怎么好意思的表情看着周晨，然后转头看书不说话了。
  周晨琢磨了半天，突然一脸震惊的朝宋往到：“靠，你不会是看上他的美色了吧？！”因为震惊，他的声音没压住，惹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宋往咬紧了后槽牙，闭了闭眼，硬生生忍住了对周晨动手的冲动。
  这天是周一，宋往原本打算一如既往的逃掉升旗仪式在教室补觉，但从周围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欸，今天那个七班的帅哥又要上台念检讨了。”
  “七班？扬尘是吗，他怎么又念检讨啊。”
  “又是打架呗，我听朋友说是和隔壁二中的......”
  女同学的声音渐渐远去，宋往不自觉朝着操场走去，边走边想着，是了，周五放学遇到他，脸上沾着血，原来是和人打架啊。
  “高三七班扬尘，无视校纪校规，多次与校外人员发生冲突，进行打架斗殴，性质十分恶劣，并且屡教不改，对此，学校对其进行处分批评，暂时留校察看，如若再犯，开除学籍！”严主任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气，一时间满操场鸦雀无声。
  “我是高三七班的扬尘，对于此次打架斗殴事件，我做出如下检讨......”扬尘还是那懒懒散散的样子，带着无所谓的表情，慵懒的嗓音通过话筒广播传来，念着没有什么诚意的检讨。
  台下的宋往仰头看着他，检讨内容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扬尘懒散但清冽的声音出奇的好听。
  以至于他念完后，宋往差点没忍住抬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