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泪珠滴落在脸上的触感出奇的渗人。
齐浅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浑身的疼痛已经麻木。
人流来来往往,轮胎滚在柏油马路激起一阵阵尘土,周遭喧嚣不止,它却只看得到眼前的少年身影。
“喵...唔.”破碎的猫叫声在止不住的血流中显的愈发沉重。
两相交流的声音却格外的轻,似乎想要互相安慰。
“小浅..小浅..”齐浅多久没见过男孩这样痛苦的哭过了,它不知道,也不记得。
记忆中每每和男孩的相处总是会将家中弄的鸡飞狗跳。
齐浅拼尽全力想要抬起自己的爪子,但身体早已不再受它的控制。
麻木,阵痛...瞪圆的蓝眼控制不住的滑落一滴泪珠。
它太没用了。
无助感不一会包裹住齐浅的全身,它嘴唇微张,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粉润的舌尖时不时的探出来,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男孩看出了它的痛苦,连忙抓起爪子,抚在自己脸侧。
湿漉漉的触感将毛发黏腻腻的沾在了一起。
放在往日,齐浅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朝男孩脸上呼一巴掌过去。
可是现在,它只是缓缓的抬了抬脑袋,没有任何力气。
胸前的起伏越发的快,憋闷的感觉让它应激的探出了舌头。
男孩的眼泪再次澎涌而出,哽咽声无论怎样都阻挡不住。
“对不起,小浅。”
血流的更快了。
太累了,这种感觉太累了。
齐浅再次低低叫了一声,绵长又低哑,充斥着不舍。
其实它不觉的自己有什么可悲的,对比许多小猫,它已经很辛福了,至少曾经拥有过。
只是幸福过于短暂。
虽然它总以为自己的整个猫生都可以陪伴着小主人长大,虽然它知道自己总会率先一步同小主人分开,但它从未想过会是这么的快。
小主人太孤单了,它唯一的遗憾,还是有点不放心。
拼尽最后的力气,齐浅睁大双眼,似乎想把男孩的样子最终记在脑子里。
它嘴唇微微翘了一下,浑圆的眼睛流下最后一滴泪,在无人预料的那一秒忽然合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走马观花的,它的脑海里缓缓播放着它这短暂的一生。
被原主人扔到大学校园时的无助,被小主人抱回家时的欣喜,被大主人不喜时扔出家外的悲痛,在到最后被意外接受再次接回家的幸福。
曲折的猫身经历,齐浅感觉倘若自己最后的英勇事迹被猫猫界知道,应该也会掀起一阵风声吧。
小主人家吵吵闹闹的,只有男孩总是自己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玩。
它要记住啊,永远的记住小主人的样子。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
小主人最后的哭颜忽的出现在眼前,齐浅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猛地落下来,浑身的疼痛感终于低于阈值,剩余的触感是被温暖包裹的舒适感,可它内心却充斥满了另一种奔溃痛苦,它从未曾有过的感受。
那一瞬间,它忽然好不甘心,它还想陪着自己的小男孩,它还想在看对方一眼。
可是这种挣扎却无法表现出来,齐浅的脑袋只是晃了晃,最终呼吸消失,像是睡着一般,安静的躺在小男孩的怀中。
男生瞬间崩溃的大哭出来,不顾周遭走过的陆陆续续的人,不管一个个近在咫尺的车流,不理身后不耐烦拽着他的大人,不听耳侧说着讽刺话语的声音。
他恍若无人般抱着小猫哭着,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最好的玩伴,唯一的玩伴,没有了。
它是只只活了一年,刚刚成年的小小猫。
男孩的双眼通红,却只能被身后的男人强势抱走。
“没办法了,是它不听话在大马路上乱跑,最后被车撞了也只能怪它自己啊,我也心疼它,可是只能怪它不听话。”男人的话语如雷轰顶。
可是男孩知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猫一直都很听话,是他,是他自己的原因。
当时明明什么事都可以没有的,是他为了捡起小猫掉在地上的鞋子,却也将小猫置于危险的境地,小猫是为了保护他,是为了保护他才跑过来。
试问一个正常的人,面对小猫的命和人命会选谁呢,但凡正常都会…
男孩哭泣的停不下来,脑袋里除了空白什么都没有,他紧紧的抱着手里的猫,哪怕沾满了污渍也不愿意松手,血迹顺着他的指尖落在地面上,红痕蔓延了一路,呜咽声便也响了一路。
男人的声音依旧在耳侧咋咋呼呼的响。
“它一直都不太机灵,不像咱们家的人,也注定在咱们家留不长远。”
不! 它明明就很聪明。
风顺着脸颊吹过,冰冷感包裹着全身,小猫咪笨拙的身影早已深入每个人的心,男孩无力反驳男人的话语。
日暮缓缓来临,男孩最终找到了一个纸箱将小猫温柔的放在里面。
同样的,摆在里面的还有许多猫条和猫玩具。
那些都是小猫今天在商店亲手挑选,还没有使用过的东西,如今却再也没有了使用的机会。
看着安静躺在纸箱中,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猫,男孩的眼神已经变的温柔,可是眼尾依旧通红,无处不显示着他今日的崩溃,正如缓缓上升的那轮弯月,温柔的笼罩了整片黑暗,却依旧遮掩不住浓厚的黑意。
男人站在男孩的身后,他们在自家的花园中将小猫埋在土里,最后男孩用极其认真且缓慢的笔触,在一块石头上写下了小猫的名字。
齐浅(小浅)。
“都过去了。”男人说。
是,都过去了。
它之后再也不用感到难过,他也不用在着急的放学写完作业回家陪猫猫玩耍。
它只是沉睡在这片土地中,安安静静的,像是从没出现过。
但如果今天没有出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意外了。
他多么希望小猫和往日一样的笨,不用挡在他的面前,不用为他付出生命。
男人在女人的询问声中回了屋。
男孩的表情早已麻木,脑袋却仍旧沉重而痛苦。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屋子内客厅的灯开了又关闭,他才走回屋内。
风吹树叶簌簌的响,未带起尘土,也没卷走树叶,只好像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猫叫,在风声中缓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