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城刑警第二支队许枳同志，授予二等功，任宏城刑警第二支队队长，有请省刑警队李副队长为许枳同志颁奖！”
掌声雷动……
“许……许枳同志，你……你要干什么？！”
“小许！你疯啦！快把枪收起来！”
“先保护领导！先保护领导！”
骚动声随着一声枪响安静下来，许枳望着头顶那几盏灯，恍惚间觉得它们似乎跟那天在北山精神卫生中心手术室的灯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动动手腕，很明显这里不是精神卫生中心，因为她的手没有被绑着。
刺痛和耳鸣这才传来，据说人在遭遇剧烈疼痛时第一时间是反应不过来的，也据说人在饮弹自尽死亡前几秒是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的，再据说等意识到疼痛时就是死期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许枳张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
“小许！小许！”李队长冲上前用力摇晃着他的得力干将，但是这个年轻人已经停止了呼吸，一双眼睛已然失去光芒。真可惜，他今年还指望着破获一个连环杀人大案后升省刑警队正队长呢，没了这个“年轻有为”的小许，他的晋升怕是要拖到明年了。

十年前。

许枳用力拍了一把同事杨宸的肩膀，抱怨道：“宸儿，这已经是第十四家了，要是这家又找错了，你看我怎么在康队长面前参你一本！”
“枳姐，这回准没错。”杨宸一脸谄媚地道歉道，他起初也没想到这一片儿竟然这么多叫王慧的老太太，一连去了十几家都不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去敲门去！”许枳往前用力将他一推，杨宸巴巴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意料之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缓缓打开门，问道：“找谁？”
“是王慧，王奶奶家吗？”杨宸礼貌地问道。说实话，许枳就服杨宸这个好脾气儿，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康队常说要拿出刑警的威严来，杨宸这小子倒是一副保安样，看起来好拿捏的很，这一个人唱白脸，那就得有个人唱红脸了，许枳上前一步，掏出自己的警察证件说道：“我们是宏城刑警队的，找王奶奶问几个问题。”
“我……我就是……”这老太太显得很紧张，往后退了半步，头却没抬起来，许枳注意到这个老太太空洞的眼神，是个瞎子？
“警察……警察同志？”老太太又问了一句，抬起头来时二人这才看清，老太太两个眼睛呈浑浊的灰白色，看来是确实看不见东西，但是这样一双有些可怕的眼睛却放在一张极其慈祥的脸上，倒也不让人觉得害怕。
要说这瞎眼老太太是谋害儿童的罪犯，实在是有些牵强吧。
但是许枳和杨宸也不是第一年干刑警，早知道了相并非由心生这一说法，二人对视一眼，许枳正欲开口，只听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你们找谁？”
只见一个清丽的少女站在楼梯下面，少女约莫十五岁，左手还提着一塑料袋的鸡蛋，右手里提着买菜的布兜，一把芹菜从布兜里斜斜地探出头，少女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黑色的长直发落在肩膀上，一身碎花的吊带长裙正好到小腿的位置。少女额头上带着细细的汗珠，应当是刚买菜回来。
“小至回来啦！”门里那个老太太像是看到希望一样，往前走了一步，却又意识到两名警察就站在面前，只能轻轻踮起脚提高了一点声音：“小至，来了两个警察同志。”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们家没有个像样的杯子，您将就将就，别嫌弃。”
姜至将手里的塑料水杯放在杨宸面前，漆黑的头发正好拂过许枳的面前，是洗发水的味道，许枳心里碎碎念着，悄悄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刚才没有注意到她皮肤竟然这么白皙。姜至将手里一个陶瓷的小熊水杯递给许枳，许枳接过去时不小心碰到了姜至的手指尖，少女的指尖很是柔软，还带着暖暖的温度，许枳微微一怔。
“我们今天来主要就是问几个问题。”许枳马上回过神来，切入正题。
“嗯，我们一定配合。”姜至说着坐在了二人对面，黑白分明的眼睛透出诚恳。
“郑培兰你们认不认识，她丈夫叫宋晓波，儿子叫宋松。”许枳话音刚落，一边的杨宸就已经摊开了笔记本，二人的配合很是默契。
“认识。确切的说，是我奶奶认识。”姜至回答。
“小松，我有印象。”坐在一旁的王慧也点点头。
“宋松死了，宋晓波说是因为吃了你们给的东西。”许枳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想到这祖孙两人还真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王慧听到这个消息僵在椅子上，一双灰白浑浊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地面，身旁的姜至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屋里抱出来一个盒子，一股脑地将盒子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奶奶不会害人的，这些都是山楂丸，天地良心，我们没做过害人的事。”
“别着急，别着急。”杨宸见状起来赶紧把姜至按在椅子上，姜至坐下后紧紧抓着自己奶奶的胳膊，左手轻轻拍着奶奶的背。
“你们为什么要给宋松吃这个东西？”许枳听出姜至声音的哽咽，想必这个小姑娘是真着急了，可是该问的她也得问。
“枳姐！”杨宸低声叫了一声许枳，然后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却被许枳一个眼神怼回去。
“我奶奶以前是村里的老中医，平时就给孩子看个病什么的，后来我爸妈都进城打工了，把我也接进城，结果我还没小学毕业，爸妈就在工地上意外去世了，然后我奶奶才从村里来这照顾我的，有些以前找她看病的家长知道她来了这里，依旧来找她，奶奶就会开点药帮她们。”姜至说着红了眼眶。
“中医？有医师资格证吗？”许枳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姜至问道。
“没……没有……可是……可是我奶奶以前都给人看病的，从来没有过意外，而且，怎么就说是吃了奶奶给的山楂丸出了事呢？！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绝对没害过人的!”姜至发现自己的话给自己挖了坑，赶紧找补。
“这件事还在调查中，并不是说完全是你奶奶的责任，等宋松的尸检报告出来以后，我们会进一步调查的，我们先走了，希望你们随时配合调查。”
许枳起身走出屋子，后面的杨宸快步追上来，说道：“枳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想，那小姑娘跟老太太要真是犯罪嫌疑人，她们还能说错话，给自己挖坑跳啊？”许枳指的是姜至说奶奶没有医师资格证。
“是啊，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一定就是巧了，我看那个宋晓波不像个老实人，再说了他有家暴前科。”
“嗯，咱们重点再查查这个宋晓波，对了，他们那个山楂丸你拿上了没有，那也算物证。”
“拿了。”
许枳点点头，回想起刚才姜至红红的眼眶，她当时也不忍心再问下去，总不能逼得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吧，那也是着实有点不怜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