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见月 1
“你喜欢兔子吗？”男人问他。
阮佲仰着头蒙蒙地问什么？话语带来一辆呼啸而过的地铁，像是从一道迷眩的隧道里带来既定的什么关乎命运的东西，还未发挥作用，只是在目前的状况提醒着阮佲他错过了地铁。
呼啸而过之后男人看着他，阮佲迷茫地躲在围巾后头，眼睛转了转不晓得什么意思，好像地铁站出现这么一个带着兔子的男人是很平常的事，就跟爱丽丝追着说话的兔子而掉进兔子洞，很新鲜，也很叫人意外。
他下班没带伞，外头下了细雨，衣服潮乎乎的，脑子也受了潮，转不动，直到男人说完话后阮佲又晕头转向他说了什么，小时候兔子没少养，他还记得长耳朵短尾巴，毛茸茸，爪子凉凉的。
小小的一团，洁白的小东西。
阮佲像接受五百万的彩票，尚未合理地正常地思考为什么地铁站会出现兔子这样的问题，就已经接过了男人递给他的纸袋，一只兔子那样的重量，阮佲低头，耳边是一点擦过的声音，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只抓到男人的背影。
男人是这么跟他说的：“本来是要送朋友的，但是出了点意外，我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它，你喜欢就给你吧。”
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想法，每一种都让神秘的纸袋和不曾谋面的男人蒙上探究的色彩。然而他每天乘同一班地铁都未必能遇到同一个人，阮佲摇摇头，看了看四周，隔了一道门的地方有三个人在低头玩手机。
阮佲打量袋子，很厚的牛皮袋，用手指刮着，接着他又心虚地看看别的地方，一下被踹回了掉下兔子洞前的时刻，那位先生不会真的送给他一只兔子吧？或许里面只是一只兔子的玩偶？
他眯着眼听听袋子里的动静，又打开一道口子从上方俯视进去，兔子的眼睛很亮，亮晶晶地望着上方突然出现的人脸，向上隔着笼子嗅着，以兔子的视角看上去，如同恐龙看人类那样。
阮佲小心合上袋子，他没继续拎着，而是捧在了怀里，像捧着宝贝一样。
阮佲颠簸回家后甚至等不及把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打开笼子，这小团子颠着毛球球，一点也不怕生，向前蹦了几步，随后一屁股瘫坐在了阮佲的手心里，东嗅嗅西嗅嗅，三瓣嘴在微微颤抖，阮佲捧着它不敢动，只是用另一只手悄悄摸了摸它的头，摸了几下兔子已经闭上了眼睛。
家里用剩下来的纸盒垫了厚的毛巾，将它放了进去。
阮佲蹲在一边看了一会，蹲得腿酸了，突然又想起了地铁站里陌生的先生，这只兔子长得那么可爱，不晓得他是要送给谁？
阮佲傻乎乎笑了一会，兔子大概做梦了，后脚蹬了一记，悄悄摸了一把，爪子太小了。
三个星期后，预报又下起了雨，连着几天下得粗鲁，像北方吹过来的，一点也不含蓄，粗野狂暴地在宽阔的天乱奔。
店长窝在柜台边上，柜台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收银台，不收微信支付宝，只要现金。除此之外那上面放了店长和他的水壶，另一边是店长的粉饼，东倒西歪的口红还有镜子。
店长是个美女，没有大志向，没有挣钱的欲望，因为本来就很有钱，开了家没什么盈利的旧书店，铁打的没收入流水的书店招牌。
三年前她用一张崭新的招聘启事和丰厚的薪水钓到了阮佲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三年后经过风吹雨打那张罪恶慵懒白纸已经发黄，但仍然挺在一线，便是这雨天也不能撼动它会将继续贴在上面一年，两年，五年的事实，比起店长，这张贴纸显得更有志气。
店长说：“哦，那个啊，你没来之前我就贴了，这么说吧，你就是那个第一个送上门来的人，我当时想啊，小伙子有眼光，可不能放走。”说这话时，店长凑在镜子面前，瞪着眼睛朝下看准备刷睫毛膏，同时手机微信提示音不断，她正在和第五任男朋友冷战。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你真的不考虑把店装修一下吗？”阮佲忽视了那提示音，店长放下睫毛膏，眨眨眼睛，觉得今天刷的效果还不错，没有苍蝇腿，暗自决定给那位教授方法的美妆博主打赏个大游艇大炮弹的。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爸劝我，就没有你的今天了，听着咱们店多一个人都会觉得呼吸困难，氧气稀少。”
阮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该对你五体投地感恩戴德？”
店长一脸害羞，诶呦说：“这哪里能啊！我跟你是平等的！我和你说，这条商业街，一眼望过去我们家最鹤立鸡群，你想到了商业街入口，就我们这个朴实无华的招牌，在一众霓虹灯，镀金雕花，LED屏幕，那就是个出水芙蓉，和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阮佲想了下那褪漆的三个字，说：“等雨停了我给那几个字上上颜色吧。”
店长大手一挥，准了。
阮佲想这是个普通的星期三，店长暂时没有充好电，画好了妆后彻底散了下来，期间没有一个人来，倒是有一件大事，店长成功和第五任男友分了手。
阮佲有个不祥的预感，在这三年里，他见证了店长拳打第二任男友，分别在上半年和下半年分别结交了第三任和第四任男友，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任，是她在交友软件摇来的外国小哥。
那名可嫩的外国小哥分手前最后一句话是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练英语的。
怒吼过后，外面打雷了。
店长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嗳——他这是生哪门子的气？我都还没说他来了我神州大地那么多年连一句你好谢谢都说不利索，真丢人。”
“那你真的是为了学英语才和他在一起的么？”阮佲问。
店长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回答：“怎么可能！我到现在看美剧还要下字幕呢！”
阮佲信她了。
店长说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他的，哎，奈何无缘啊。
“你就浪吧，迟早有人收了你这个妖精的，你在朋友圈就是要被扎小人打的那种！”
店长挺着胸脯，甩着头发癫狂喊道：“扎我！扎我啊——”一面扭曲地迈着僵尸步要把阮佲逼到角落里。
在打了第一记响雷后，雨就下大了，嗡隆隆的连成了一片。
阮佲绝对想不到再次见到那位先生是在他两个人滑稽的一场人类大战僵尸里隆重登场。
那男人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收起伞，雨滴就顺着滴到地上。
随后店长撩起头发，龇牙笑：“欢迎光临啊先生，要啥有啥！”
阮佲听见那道声音宠辱不惊地说：“打扰了，我是前几日在网上定了你家书的。”
“呃？”阮佲刚从店长胳膊肘下偷溜了，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有这事，看向店长，店长张嘴准备打一个哈欠。
我们店真的不会倒闭吗？阮佲嫌弃地想。
店长见阮佲看向自己，向他摆摆手做了道歉的姿势，恢复了一店之长该有的充蒜派头，并且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假笑：“请问先生贵姓？”
男人道：“我姓关。”
店长点点头，一脸我记得你，胸有成竹的模样：“关先生是吧。”拿出手机啪啪点了两下，随后拉拉阮佲，“佲佲，去那边A3号的货架上，有一本蓝色封底的大部头，叫什么……呃？”店长没料到关先生定了一本外文的大部头的书，英语正好是她的死角，她虽然和外国人交往过，然而撑死了只会保证自己会刷卡。
磕磕碰碰讲了一串或许外国人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语言，店长一点也不感到脸红，还赶紧让阮佲找去。
阮佲不敢看关先生，到了旁边书架上，说得好听A3货架，其实只是一个个简单安装过的书架，拿了白色的标签贴了A1，A2，A3，十分寒酸简朴。
阮佲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只是不巧它被放到了上面去，以阮佲的身高根本够不到，因此两手空空又出来搬椅子。
当关先生问到没有梯子的时候，阮佲都不好意思和他说他们从来没拿过上面的书，事实上那些书很可能已经被当做挡灰用的挡板了。
关先生微微一笑，说自己来帮忙，阮佲连忙摆手说怎么好让客人自己动手，然而关先生已经向书架走去。
关先生望着一排排挤在一起的书架时，还感叹道书真多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排里面压豆腐似的排列方式。
那书离得有点高度，但在关先生身高下很轻松就拿到了，只是那书正如阮佲所想，都是灰，上边印了关先生五个拇指印，想必关先生也没料到如此，阮佲一慌，抓着关先生的手就把书抽走，“我给您找纸巾擦一下。”
他抽了好多纸巾塞给关先生，关先生涵养好，笑着接过，阮佲就趴在那小小的柜台边上，拿着纸巾一抹一个黑印。
店长偷偷咬耳朵问：“会不会他不要了啊？”
阮佲皱起眉说：“不要也没办法呀，这么脏呢，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嗳——好不容易有生意了。”
阮佲翻了白眼：“你早点告诉我，我就把书拿下来清理了。”他继续抽第三张纸巾，又全部擦了一遍，用手摸摸确保都擦干净了，又翻开书页，发现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放下心来。
阮佲扬起笑脸说：“关先生，这书好了。给您包起来？”
关先生没有任何不耐，笑着点头，阮佲拿出柜台下面专门定制的纸袋，用胶带贴好。
“一共多少？”
店长回答：“一共二百五十七元。”
“可以支付宝或者微信吗？”
“抱歉先生，我们店里只收现金。”
关先生似乎没有带钱包，“不好意思，我钱包暂时放在了车上，介意我先去取一下吗？”
阮佲看着外边的雨，要走到停车场还有一点距离，商业街露天，走过去会溅湿裤脚，他看着关先生笔挺的一身西服，觉得有点可惜，而且刚才那样糟糕关先生都没有皱眉，阮佲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店长转转眼睛回答：“隔壁家的粥店可以转账，佲佲你去带关先生过去，然后换了现金回来。”
关先生说：“麻烦你了。”
阮佲连忙说不麻烦，带着他到了隔壁粥店，粥店老板是好几年的邻居了，爽快地给阮佲换了现金。
离开粥店后关先生还说了再见，阮佲见人完全走远了看不到了才回了店里。
他想原来送自己兔子的是关先生，不知道是叫关什么呢？好像关先生对兔子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店长懒洋洋窝回了柜台下面，见他回来就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阮佲摇头，将伞放进伞桶里。
除去第二面之缘的关先生，他现在反而很好奇这网上预定的事，“关先生是在哪里看到我们家店有这本书的？”
店长啊了一声，给他打开手机淘宝，直接搜了和外面招牌一样的店铺名，光秃秃的一片。
“上礼拜刚弄的。”店长说。
“有什么用么？”
“这不是可能会有客人会在网上买书么。可惜这里书那么多，佲佲啊——”店长拖长音调，“这几天就辛苦你啦，帮忙在后台录入一下哦。”
阮佲问：“那你呢？”
店长很是无耻地回答：“我？约会啊！”
“你不是刚分手？”
“所以要约会啊！”
“然后再过三个月分手？”
店长说：“哎，到了岁数，要相亲去了。”同时挑眉给了个眼神让阮佲自行体会。
阮佲冷漠地回复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们的店真是怠惰呢，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阮佲仰着头蒙蒙地问什么？话语带来一辆呼啸而过的地铁，像是从一道迷眩的隧道里带来既定的什么关乎命运的东西，还未发挥作用，只是在目前的状况提醒着阮佲他错过了地铁。
呼啸而过之后男人看着他，阮佲迷茫地躲在围巾后头，眼睛转了转不晓得什么意思，好像地铁站出现这么一个带着兔子的男人是很平常的事，就跟爱丽丝追着说话的兔子而掉进兔子洞，很新鲜，也很叫人意外。
他下班没带伞，外头下了细雨，衣服潮乎乎的，脑子也受了潮，转不动，直到男人说完话后阮佲又晕头转向他说了什么，小时候兔子没少养，他还记得长耳朵短尾巴，毛茸茸，爪子凉凉的。
小小的一团，洁白的小东西。
阮佲像接受五百万的彩票，尚未合理地正常地思考为什么地铁站会出现兔子这样的问题，就已经接过了男人递给他的纸袋，一只兔子那样的重量，阮佲低头，耳边是一点擦过的声音，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只抓到男人的背影。
男人是这么跟他说的：“本来是要送朋友的，但是出了点意外，我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它，你喜欢就给你吧。”
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想法，每一种都让神秘的纸袋和不曾谋面的男人蒙上探究的色彩。然而他每天乘同一班地铁都未必能遇到同一个人，阮佲摇摇头，看了看四周，隔了一道门的地方有三个人在低头玩手机。
阮佲打量袋子，很厚的牛皮袋，用手指刮着，接着他又心虚地看看别的地方，一下被踹回了掉下兔子洞前的时刻，那位先生不会真的送给他一只兔子吧？或许里面只是一只兔子的玩偶？
他眯着眼听听袋子里的动静，又打开一道口子从上方俯视进去，兔子的眼睛很亮，亮晶晶地望着上方突然出现的人脸，向上隔着笼子嗅着，以兔子的视角看上去，如同恐龙看人类那样。
阮佲小心合上袋子，他没继续拎着，而是捧在了怀里，像捧着宝贝一样。
阮佲颠簸回家后甚至等不及把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打开笼子，这小团子颠着毛球球，一点也不怕生，向前蹦了几步，随后一屁股瘫坐在了阮佲的手心里，东嗅嗅西嗅嗅，三瓣嘴在微微颤抖，阮佲捧着它不敢动，只是用另一只手悄悄摸了摸它的头，摸了几下兔子已经闭上了眼睛。
家里用剩下来的纸盒垫了厚的毛巾，将它放了进去。
阮佲蹲在一边看了一会，蹲得腿酸了，突然又想起了地铁站里陌生的先生，这只兔子长得那么可爱，不晓得他是要送给谁？
阮佲傻乎乎笑了一会，兔子大概做梦了，后脚蹬了一记，悄悄摸了一把，爪子太小了。
三个星期后，预报又下起了雨，连着几天下得粗鲁，像北方吹过来的，一点也不含蓄，粗野狂暴地在宽阔的天乱奔。
店长窝在柜台边上，柜台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收银台，不收微信支付宝，只要现金。除此之外那上面放了店长和他的水壶，另一边是店长的粉饼，东倒西歪的口红还有镜子。
店长是个美女，没有大志向，没有挣钱的欲望，因为本来就很有钱，开了家没什么盈利的旧书店，铁打的没收入流水的书店招牌。
三年前她用一张崭新的招聘启事和丰厚的薪水钓到了阮佲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三年后经过风吹雨打那张罪恶慵懒白纸已经发黄，但仍然挺在一线，便是这雨天也不能撼动它会将继续贴在上面一年，两年，五年的事实，比起店长，这张贴纸显得更有志气。
店长说：“哦，那个啊，你没来之前我就贴了，这么说吧，你就是那个第一个送上门来的人，我当时想啊，小伙子有眼光，可不能放走。”说这话时，店长凑在镜子面前，瞪着眼睛朝下看准备刷睫毛膏，同时手机微信提示音不断，她正在和第五任男朋友冷战。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你真的不考虑把店装修一下吗？”阮佲忽视了那提示音，店长放下睫毛膏，眨眨眼睛，觉得今天刷的效果还不错，没有苍蝇腿，暗自决定给那位教授方法的美妆博主打赏个大游艇大炮弹的。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爸劝我，就没有你的今天了，听着咱们店多一个人都会觉得呼吸困难，氧气稀少。”
阮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该对你五体投地感恩戴德？”
店长一脸害羞，诶呦说：“这哪里能啊！我跟你是平等的！我和你说，这条商业街，一眼望过去我们家最鹤立鸡群，你想到了商业街入口，就我们这个朴实无华的招牌，在一众霓虹灯，镀金雕花，LED屏幕，那就是个出水芙蓉，和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阮佲想了下那褪漆的三个字，说：“等雨停了我给那几个字上上颜色吧。”
店长大手一挥，准了。
阮佲想这是个普通的星期三，店长暂时没有充好电，画好了妆后彻底散了下来，期间没有一个人来，倒是有一件大事，店长成功和第五任男友分了手。
阮佲有个不祥的预感，在这三年里，他见证了店长拳打第二任男友，分别在上半年和下半年分别结交了第三任和第四任男友，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任，是她在交友软件摇来的外国小哥。
那名可嫩的外国小哥分手前最后一句话是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练英语的。
怒吼过后，外面打雷了。
店长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嗳——他这是生哪门子的气？我都还没说他来了我神州大地那么多年连一句你好谢谢都说不利索，真丢人。”
“那你真的是为了学英语才和他在一起的么？”阮佲问。
店长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回答：“怎么可能！我到现在看美剧还要下字幕呢！”
阮佲信她了。
店长说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他的，哎，奈何无缘啊。
“你就浪吧，迟早有人收了你这个妖精的，你在朋友圈就是要被扎小人打的那种！”
店长挺着胸脯，甩着头发癫狂喊道：“扎我！扎我啊——”一面扭曲地迈着僵尸步要把阮佲逼到角落里。
在打了第一记响雷后，雨就下大了，嗡隆隆的连成了一片。
阮佲绝对想不到再次见到那位先生是在他两个人滑稽的一场人类大战僵尸里隆重登场。
那男人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收起伞，雨滴就顺着滴到地上。
随后店长撩起头发，龇牙笑：“欢迎光临啊先生，要啥有啥！”
阮佲听见那道声音宠辱不惊地说：“打扰了，我是前几日在网上定了你家书的。”
“呃？”阮佲刚从店长胳膊肘下偷溜了，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有这事，看向店长，店长张嘴准备打一个哈欠。
我们店真的不会倒闭吗？阮佲嫌弃地想。
店长见阮佲看向自己，向他摆摆手做了道歉的姿势，恢复了一店之长该有的充蒜派头，并且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假笑：“请问先生贵姓？”
男人道：“我姓关。”
店长点点头，一脸我记得你，胸有成竹的模样：“关先生是吧。”拿出手机啪啪点了两下，随后拉拉阮佲，“佲佲，去那边A3号的货架上，有一本蓝色封底的大部头，叫什么……呃？”店长没料到关先生定了一本外文的大部头的书，英语正好是她的死角，她虽然和外国人交往过，然而撑死了只会保证自己会刷卡。
磕磕碰碰讲了一串或许外国人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语言，店长一点也不感到脸红，还赶紧让阮佲找去。
阮佲不敢看关先生，到了旁边书架上，说得好听A3货架，其实只是一个个简单安装过的书架，拿了白色的标签贴了A1，A2，A3，十分寒酸简朴。
阮佲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只是不巧它被放到了上面去，以阮佲的身高根本够不到，因此两手空空又出来搬椅子。
当关先生问到没有梯子的时候，阮佲都不好意思和他说他们从来没拿过上面的书，事实上那些书很可能已经被当做挡灰用的挡板了。
关先生微微一笑，说自己来帮忙，阮佲连忙摆手说怎么好让客人自己动手，然而关先生已经向书架走去。
关先生望着一排排挤在一起的书架时，还感叹道书真多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排里面压豆腐似的排列方式。
那书离得有点高度，但在关先生身高下很轻松就拿到了，只是那书正如阮佲所想，都是灰，上边印了关先生五个拇指印，想必关先生也没料到如此，阮佲一慌，抓着关先生的手就把书抽走，“我给您找纸巾擦一下。”
他抽了好多纸巾塞给关先生，关先生涵养好，笑着接过，阮佲就趴在那小小的柜台边上，拿着纸巾一抹一个黑印。
店长偷偷咬耳朵问：“会不会他不要了啊？”
阮佲皱起眉说：“不要也没办法呀，这么脏呢，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嗳——好不容易有生意了。”
阮佲翻了白眼：“你早点告诉我，我就把书拿下来清理了。”他继续抽第三张纸巾，又全部擦了一遍，用手摸摸确保都擦干净了，又翻开书页，发现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放下心来。
阮佲扬起笑脸说：“关先生，这书好了。给您包起来？”
关先生没有任何不耐，笑着点头，阮佲拿出柜台下面专门定制的纸袋，用胶带贴好。
“一共多少？”
店长回答：“一共二百五十七元。”
“可以支付宝或者微信吗？”
“抱歉先生，我们店里只收现金。”
关先生似乎没有带钱包，“不好意思，我钱包暂时放在了车上，介意我先去取一下吗？”
阮佲看着外边的雨，要走到停车场还有一点距离，商业街露天，走过去会溅湿裤脚，他看着关先生笔挺的一身西服，觉得有点可惜，而且刚才那样糟糕关先生都没有皱眉，阮佲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店长转转眼睛回答：“隔壁家的粥店可以转账，佲佲你去带关先生过去，然后换了现金回来。”
关先生说：“麻烦你了。”
阮佲连忙说不麻烦，带着他到了隔壁粥店，粥店老板是好几年的邻居了，爽快地给阮佲换了现金。
离开粥店后关先生还说了再见，阮佲见人完全走远了看不到了才回了店里。
他想原来送自己兔子的是关先生，不知道是叫关什么呢？好像关先生对兔子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店长懒洋洋窝回了柜台下面，见他回来就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阮佲摇头，将伞放进伞桶里。
除去第二面之缘的关先生，他现在反而很好奇这网上预定的事，“关先生是在哪里看到我们家店有这本书的？”
店长啊了一声，给他打开手机淘宝，直接搜了和外面招牌一样的店铺名，光秃秃的一片。
“上礼拜刚弄的。”店长说。
“有什么用么？”
“这不是可能会有客人会在网上买书么。可惜这里书那么多，佲佲啊——”店长拖长音调，“这几天就辛苦你啦，帮忙在后台录入一下哦。”
阮佲问：“那你呢？”
店长很是无耻地回答：“我？约会啊！”
“你不是刚分手？”
“所以要约会啊！”
“然后再过三个月分手？”
店长说：“哎，到了岁数，要相亲去了。”同时挑眉给了个眼神让阮佲自行体会。
阮佲冷漠地回复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们的店真是怠惰呢，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