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上海
“栀子花,白兰花,三分洋里买一朵……”
石门小巷口,扎着麻花挎着竹篮的小女孩一边唱着一边走着。头上的白兰花在这白日阳光的照耀下异样的娇嫩。
“当心,让一让!”
一辆人力黄包车呼啦啦地从后冲来,车夫躬着身一手扶着阔边帽子,一边握紧了车杆嘴里嚷嚷着一路往前。
“哎呀,当心点啊!横冲直撞赶投胎啊!”
大概是哪家的保姆,挎着的竹篮里装满了青菜、鲜鱼,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小篮里矗着油条和大饼。她险些被人力车装到,圆滚滚蛋身子晃了晃,好歹稳住了身体,她圆脸一鼓,伸长了脖子骂了一句。
车夫回头咧嘴一笑道:“哎哟阿妹啊,对不起啊,赶时间,赶时间!”
“啐,哪个是你阿妹,死不要脸的。”
保姆啐了一口,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挎紧了篮子一转身扭腰离开。
车夫一路向前奔,帆布的车篷一震一震车篷顶的油纸“啪啦啪啦”直做响。车穿过小巷,奔过外摆渡桥掠过大马路最后停在北四川路口。
“小姐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车夫停下车放下车把手,胡乱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又摘下头顶地帽子扇了扇风。
“师傅辛苦了。”
说话的人声音柔柔的但语气却稳当不似时下的那些做作的女人们一个个捏着嗓子说话。她打开皮包取出几个零钱递给车夫,白皙的手指丰润修长异常好看。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宝石虽然不大,但设计雅致,让人一眼就看出主人的品味。
三寸高跟的皮鞋一跨而出轻点地面,一节白皙修长的小腿微微一晃很快又躲隐在了飘忽而下的茶色白色相交格子旗袍之后。
赶了一路车,到了这儿日头已经高挂。盛夏阳光的直射让女子微微蹙起眉。她撑开手里的小伞迈步往前,卷发间一枚珍珠发卡在阳光下盈盈闪耀着珍珠色。她迈开步子往前方人头攒动的地方而去,胸口挂着的玉兰花一路而过散发出阵阵幽香。
今天是第一家亚盛银行开张之日,上海商界要人,各大报馆记者把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镁光灯闪个不停,即使在这白日也让人觉得刺眼。
“各位,有问题请一个个问!”
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的是两个男子,一个是亚盛银行的老板,占有上海进出口贸易半壁江山的徐惟秋,另一个是他的合伙人,人称“谷爷”的船运老大谷凤翔。
女子打着伞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等人稍微少了些她收起伞避开众人的注意快步走进装饰一新的亚盛银行大堂。
她径直走向窗口对着接待道:“先生,我想存一笔钱。”
开张第一日,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接待笑容满面道:“好的小姐,我这就为您开票办理。”
“先生。”女子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又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东西,我想开一个保险箱存放。”
201x年
一辆银灰色的BMW Z4从内环高架而下,在行使了一段路之后渐渐驶入了车流密集的中心区域。为了避开前方的拥挤,它忽而一拐驶入了幽静的汾阳路。驾车的人一头黑发微卷,眼珠子的颜色相比常人较淡,是浅褐色的。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脸外加一双如海般湛蓝的眼眸,一看便知是个混血儿。
他扒了下头发,额角已经隐约可见汗珠。他按了下前方面板上的按钮,头顶的蓬慢慢合拢。右侧方的手机座忽然想响了一阵铃声。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一伸按下了通话健。
“喂嘉元吗?你到上海了?”
耳机里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谷嘉元微微一笑回道:“是啊,昨天就到了,这该死的鬼天气,可把我给热死了。”
在他用手松动领口的同时耳机里也传来一阵笑声。
“你这次怎么这么乖乖听话,换作平常这等苦差事你可是第一个跑得远远的。”
“别提了,我爸说如果我这次敢开溜就把我烧坏老头子宝贝的事告诉他。我吓得只能认命接这苦差使了。”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勉强在忍耐笑意,他轻轻咳了声道:“那你就快点办完正事早些回来就是了。”
“哪那么容易啊,我把东西带来了办完正事去找人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修复。死老头不知情还差我回祖宅去拿点东西,可怜我大热天的不但得顾着合作的项目还得替他干这跑腿的活。”
“那也是你惹得祸,活该你来收拾。”
前方是一所学校,也许正逢中午午休的时间,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出。谷嘉元绅士地把车停下等学生潮过去。他随意地瞄了一下学校的大门,只见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子怀揣着一叠乐谱匆匆忙忙从校门口出来往外冲。
她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的七分裤。白皙的脸因为跑步而泛着红晕。过肩的长发掠过空气,一枚白色的珍珠发卡盈盈闪光。
“咻~”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问。
谷嘉元赞美道:“看见一个小美人。”
“呵呵呵。”电话那端的人发出一阵低笑声。“你啊,狗改不了吃屎!”
……
美院永远是那样宁静,在绿荫下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学生抱着画板在做素描写生。从教学大楼外的玻璃窗户往里望,有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教授站在讲台上不时地对着黑板指指点点,像是在进行理论课的学习,有的教室里几个学生散坐着,对着石膏进行写生课,而有的则窗户紧闭拉起了厚实的窗帘。谷嘉元看着外墙上不断滴水的空调管道,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样子大概是在做人体素描。
他夹紧了胳膊下的画走进办公区,在一间房间外停了下来。他轻敲了敲门,在得到屋里人的允许后这才推门而入。
“吴教授。”
“啊,嘉元,你来啦。”
书桌后伏案书写的人笑着站起身朝他走来,几十年不变的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带着慈爱的神情看着眼前益发出众的人,指关节处长着厚实茧子的手轻拍着眼前人的肩膀。
“老师,这次要麻烦你了。”
谷嘉元幼时曾师从吴教授学习画画,一贯轻佻放荡的他只有在恩师跟前才会如此的恭敬。他说着除去包裹在画框外的布,一副残损严重的油画顿时曝露在两人眼前。画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碎花旗袍,一枚珍珠发卡盘起了一头长发。她端坐在钢琴前,像是在演奏曲子。由她的气质来看想必是位美人,可是原本动人的五官此刻却因烟熏的缘故而模糊不清了,她身前黑色的钢琴倒是一点都不见掉色。
吴教授端正眼镜仔细察看损毁处,他戴上手套一边检查一边问道:“是什么原因弄成这样的?”
谷嘉元有些心虚地转过头。“过年的时候和我大哥那宝贝女儿在老宅里放焰火,也不知怎么我手一挥刚巧就扔在上头。
吴教授摘下眼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爱徒。这个孩子王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都让你烧成这样了,我也没办法。”他无奈地看着谷嘉元道,“这幅画摆在老宅里多年,画里人的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谷嘉元点点头道:“还记得七八分。”
吴教授闻言笑着拍了拍学生的肩。“你来找我也真是多此一举了,以你的能力重新画一幅应该不是难题吧。”
“老师,你不知道,要是一般的画我照着临摹几笔还能忽悠人,这幅画我家老头宝贝的要死,在他书房里一挂就是四十多年,我要是画差了岂不是立刻就露馅了?”
吴教授惊讶地看着他道:“你曾祖父还不知道?”
谷嘉元苦笑着看着他。“老爷子刚巧跑美国去了,现在还没人敢告诉他。我爸气得发抖,对我撩了狠话了,要是修不好画就别回家。“
“这……”吴教授为难地看着一脸愁云惨淡的学生,他和谷家人很熟悉,当初自己能平步青云都是靠的谷家的支持,谷老太爷的脾气他更是深有体会,那位老人家若是把这幅画看的如此重要如今画变成这样也难怪谷家上下齐心地要瞒着他了。
“要是画里人能再生我倒是有把握能画出一模一样的来,只不过这是我家老头五十多年前画的了,画里的人即使活着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
谷嘉元叹了口气,他说话时目光无意间瞥过堆积在老师办公室一角的画堆,顿时心里一震。他快速走到那堆素描前一伸手从那堆画作里找出那副吸引他全部视线的作品。
“怎么了嘉元?那些都是你学弟学妹们的习作。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可造之材?”
谷家人醉心艺术,不但让自家的孩子学习艺术,更是喜欢发掘栽培新人。
谷嘉元双手捧着素描,这幅画吸引他的不是画者本身的才能而是画里的模特。
“吴老师,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和那幅画里的人有七八分肖像。”
“咦,这么巧?”吴教授翻过素描,背后的签名是他其中一位学生的。
“嗯,气质并不相同,但五官很像,我不会记错的。”谷嘉元在最后强调了一句。
“现在学生们画素描经常会请模特来做兼职,而且大多会找同一个人,熟人间配合起来比较默契。我想要找到画里的人应该不难。”吴教授翻了翻桌上学生的名册。“我替你联系一下有了消息尽快通知你。”
谷嘉元感激地看着老师微微点了点头。
“老师,一切就拜托你了。”
……
合作双方的代表人港务开发公司的张董和谷氏航运的谷嘉元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人搁下手里的笔相视一笑,谈了半个多月的深水港一期合作项目在这一刻终于是敲定了。
“谷先生,那就这么说定了。有了谷氏航运的介入我相信世界第一港的设想在五年内就能实现。”
谷嘉元笑着站起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张董您客气了,我们这些‘跑船’的无论在哪里都离不开港口,何况现在世界经济中心渐渐转向亚洲,我家老爷子常说谷家在外流浪久了,是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张董被他一番话说的情绪也跟着激昂,他紧紧握住谷嘉元的手诚挚地道:“欢迎回家!”
谷嘉元道:“我稍候会把合约送回美国,谷家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很久我想专案组很快就会到。”
“好,好,我方会敬候佳音的。”
又寒暄了一阵之后,谷嘉元一行才离开港务总公司的行政大楼。
谷嘉元快步走向停车场,他扒了扒头原本梳得平整帖服的头发立刻松散开,他也从上一刻严肃谨慎的商人形象突然跳变为风流不羁的大众情人。
“Steven。”他把手里装着合约的公文包抛给秘书,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爱车里。“把合约送回美国交给老爷子。”
Steven手忙脚乱地接过公文包回过神时,谷嘉元已经脱掉了西装松开领口一屁股坐进爱车中了。
怀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震动,谷嘉元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老师,是我。”
“嘉元啊,人我帮你找到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我现在就过来。”
谷嘉元淡蓝的眼眸里流光转动,他切断电话,微微一笑关上车门。
“Steven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谷嘉元跟着在恩师之后进入会议室,原本背对两人端坐的女人站起身转向门口。她的脸正对向谷嘉元,那和画作上肖似的五官让他惊喜不已。这次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好,我是谷嘉元。”
“你好,我姓李。”
初次见面的两人互相朝对方伸出了手。借着这彼此客套的机会谷嘉元在暗暗打量对方。这位李小姐比祖父那幅画里的人要年轻些,大约二十三四的样子。短衫休闲裤的组合既舒适又不失庄重,她看来颇有职业素质,脸上脂粉未施,完全是素颜朝天。
“李小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他笑着握住对方的手,手掌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有力让他微微一怔。白皙的五指饱满又不失修长,指甲平整光滑,不像他握过的那些名门千金一样涂满了花里胡哨的指甲油。光看这双手或许会给人一种柔弱的第一印象,但刚才两手交握时的感觉让谷嘉元知道根本不是这样。这双手比它给人的感觉要来得有力的多。
女模特注意到谷嘉元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她看着眼前的雇主道:“是要画手吗?”
“啊,不是的,李小姐的手很漂亮,我一时入迷了。”
对他有些冒犯的举动女模特似乎并不介意,她颔首道:“我白天没时间,晚上也没空,周六我有约。”
谷嘉元僵笑着扯了扯嘴角。“李小姐只有周日有空是吗?”
女模特一点都不懂的客气,她点点头道:“是的,周日下午4点之前。”
还有时限呢。谷嘉元忍住咒骂的冲动。谁叫她有张他想要的脸,现在是自己有求于对方。
“李小姐,那就麻烦请你这周日早上六点来这个地点。”他取出先前准备好的纸条,指着上面的号码补充道,“这是我的手机号。”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他这也不算故意刁难对方。何况早起跑场子对她这样的小艺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吧。他并不清楚女模特的真实背景,也没必要知道,不过现在的美院大多会聘请一些艺校的学生来做模特,眼前的人大概也是这些人之一吧。
“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女模特似乎并无异议,她只在接过纸片时看了一眼笑得有些得意的谷嘉元。不知道为什么,她倔强的眼神让谷嘉元忽然觉得原本乏味的旅程似乎开始变的有趣了。
……
原本乏味的等待也因为有了期盼而格外的短暂,周日六点整,已经在画室做准备的谷嘉元在听见响起的门铃时稍稍有些惊讶。
你以为我会迟到是吗?
当他开门时,站在他眼前的人带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笑了笑,出于对对方不服输个性的赞美。
“李小姐,请进。”
走进宽敞明亮的画室,女模特一眼就注意到了画室中摆放的那幅被烧毁的画。
“如果你希望,下次我可以穿旗袍来。”
谷嘉元在心里赞赏她敏锐的洞察力,他请女模特坐在他一早准备好的椅子上,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借由指尖的力度来调整他想要的角度。
“目前并不需要,今天我只是想画一些素描练习一下,下次正式作画的时候我会请化妆师来的。”
也许大多数人对速写模特都抱有误解,认为只要摆个姿势往那里一坐,不用动,钱就滚滚而来。事实上绝非看上去那么容易。作画时稍一个变化都会导致光线角度的改变,所以模特们往往一两个小时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这其中的煎熬非一般人能想象的。
工作开展的比谷嘉元预计的要顺利的多,眼前这位李小姐虽然性子有些冷淡,但专业精神值得赞赏。有了她的配合,谷嘉元很快便专心一致地投入到绘画中。
偌大的画室里一时间只有炭笔划过画纸时的沙沙声萦绕在两人周围。
她的眉很漂亮,那宛若柳叶般横掠过她额头的黛眉让他想起一个成语,纤云似卷。
一边在画纸上画着,谷嘉元一边在心里对眼前让他产生兴趣的女模特评头论足。
她的眼睛不是时下的女孩所追求的那种有着又倦又翘的睫毛,大而水灵的眼睛,她那种狭长的眼线反倒让她的眼睛看上去异常的深邃。在这一点上她和画里的人既相似又不同。老爷子笔下的女人眼眸里含着的是款款柔情,而她则充满了冷漠和矜持。饱满的红唇应他的要求而微微勾起一抹微笑,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那笑容是多么虏获人心。而那张鹅蛋脸,是江南数代精心培育的杰作。
“休息一下吧。”
谷嘉元放下笔,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女模特靠在椅子上,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
“你想喝什么?咖啡?果汁?”
“给我一杯红茶就好。”
谷嘉元抄起毛毯扔给她,她道了声谢不客气地接过了。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不断涌上来的倦意想抵也抵不住。她索性顺从身体的渴望,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端着红茶的谷嘉元回到画室时,他发现那位倔强的李小姐裹着毛毯就这样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将红茶杯放在她身旁,瓷器相碰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换来她一声呢喃但并没有吵醒她。
就算是那些整日里赶通告的大明星也没有像她这样累的,这个三线的小明星到底在忙什么?
谷嘉元喝了几口咖啡提神,看着眼前毫无防备在他眼前熟睡的女人,他突然起了个念头,她是故意地还是无心的?谷嘉元弯下腰慢慢贴近她的脸,在几乎快要贴到她时停了下来。
李芸桦一起一伏的呼吸擦过他的脸,双眸紧闭看不出一点异常。
如果她不是毫无戒心那就是最会演戏的女演员。
谷嘉元笑着坐回画布后,那张蜷缩在毛毯中的脸卸下了冷漠透出几分无助与柔弱。这么看上去和老爷子画中的女人颇有几分相似。他心里一动,放下咖啡杯改抓起画笔捕捉下这难得的一刻。
……
银灰色的BMW Z4慢慢驶入停车场,谷嘉元一手提着已经脱下的西装,一手拿着声控车钥匙下车。他按下钥匙上的按键,“嘀”的一声之后安全锁自动落下。他一转身轻快地走进上海最繁华的夜生活区。
“嘉元,你来晚了,表演都结束了。”
坐在吧台和调酒师说笑的美女一转头看见姗姗来迟的谷嘉元立刻喜上眉梢。
谷嘉元微微一笑倾身在她脸颊上留下一吻。
“来得及见你一面就不算晚。”
美女脸上微红,她娇嗔地睨了他一眼半是撒娇半是埋怨。
“你啊,就会拿这个哄人。”
美人微红的娇颜不由得让他想起另外一张透着苍白与疲惫的脸。谷嘉元轻啜一口美酒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菲儿,最近有大型的走秀吗?”
“没有啊,否则我哪里来的时间陪你,忙都忙死了。”
美女笑着靠了上来,谷嘉元适时地站起身,不捉痕迹地避开。酒吧内吵闹的音乐让他有些头痛,他喝了两杯正打算离开。眼前蓦地闪出一对纠缠的男女挡在他跟前。
“芸桦,为什么要分手?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谷嘉元嗤笑一声,打心底看不起男方。一个连自尊都保不住的男人又凭什么让女人死心塌地?他转身正要离开,陡然响起的女声硬是留住了他的脚步。
“范彬良你闹够没有,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快点放手。”
他所熟悉的冷漠嗓音在这会儿多了一丝焦急,谷嘉元猛一回头朝争执的男女看去,吧内的灯光虽然昏暗,但也足够让他看清眼前的男女了。
是她!
谷嘉元怎么也没想到那天累得睡到在他画室的人竟然会在这午夜时分出现在这里。
//“晚上我没空。”//
他猛然想起那天她说的话,难道她所谓的没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夜晚的她和白日有了很大的不同,褪去了青涩的短衫和牛仔裤,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的吊带小礼服,纤细的黑色肩带掠过圆润的肩头,再往下是那白皙迷人的胸口,虽然有黑色的蕾丝遮掩,但却更叫人寻味。一袭长发用珍珠发卡半拢在脑后,几缕长发随着她的挣扎而垂落在肩上,看得人一时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落在美人香肩的发。
那个姓范的男子似乎喝了些酒,他红着脸死死地抓住旧女友的手嘴里不住地嚷嚷声引来了越来越多人的围观。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挤进围观人群的男子谷嘉元很熟悉,他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也是他的朋友尹世宗。酒醉的男人在看见新加入乱局的人之后情绪更加激动。他指着尹世宗大叫道:“芸桦,是不是因为他?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要分手的?”被点名的女主角还来不及说话,站在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一个健步跨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
“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他说罢朝一旁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孔武有力的保安立刻一左一右地夹住了闹事的男子。
男人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而旧女友冷漠的目光彻底刺伤了他的心。他发出一阵悲怆的笑声朝着两人喊道:“小子,你别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比我有钱而以,哪天那个女人傍上了比你更有钱的人你也就和我一样的下场!”
他边喊着边被往外拖,但他的喊声一路延绵,酒吧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人们落在这场闹剧的女主角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了然和轻视。见异思迁,攀附权贵。这种事常发生在像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身上。
“好了没事了,接下来请大家继续好好玩。”
尹世宗驱散围观的客人后拥着自刚才起就沉默的女主角往后头的员工区走去,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谷嘉元冷冷一笑,心里也多了一份了然。
……
“你也真是的,刚才被他那么骂也不还嘴,就这么让他欺负。”
尹世宗愤恨地说着,恨不得冲出去将姓范的痛打一顿。
“世宗,算了,他爱怎么想随他去吧。”
李芸桦轻抚了抚被揪得发红的手腕。如果能够就此断了他的心,她被骂两句也是值得的。
尹世宗叹了口气,扶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替她推揉。
“芸桦,其实我刚才很希望你大声说:是,我就是因为他才要和你分手。”
李芸桦一怔,她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男子,慢慢抽回了手。
“世宗,我们是朋友。”
“你……”尹世宗又爱又恨地看着她,无奈地以一声长叹宣告自己的放弃。“算了,是我不好,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些。”尹世宗顿了顿道:“你刚才那帖药会不会下得太狠了?我看姓范的打击不小。”
李芸桦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他是感情丰富的人,爱的起也放得下。就这样放开了对他反而好,他就是因为一直顾忌到我反而限制了他的才华。”
“芸桦,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家里的事,你本来可以和他比肩一起站在更高的地方往前走的。”
“不,世宗,你不用安慰我了。”李芸桦苦涩地笑了笑道,“其实我很羡慕他,我想即便我可以继续学琴我也比不上他。技巧可以练习,感情的起伏也可以模仿,但音乐的魂是无法取代的。这一点,我永远都赢不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