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综艺拍摄别墅,嘉宾们安然沉浸在梦乡,唯有一楼厨房还有动静。
摄像大哥拉进镜头的声响传进耳朵时,舒洵肩膀一沉,眼前皮肤惨白,眼眶微红的男孩向他靠来。
对方身体微微哆嗦,舒洵即使被吓到也条件反射紧紧护住怀里的人。
明明是与他身量和年龄都相似的朋友,舒洵潜意识里还是将罗玉当成竭需照顾的弟弟。
工作人员陆续聚集到厨房,表情皆有被打扰清梦的不满,舒洵心里不免自责起来,连声说了两次“抱歉”。
直到录制设备通电,盈蓝色的呼吸灯映照在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导演Sevan要做过场采访。
自责意味稍微消散,他主动拍开所有开关给工作人员照亮。
监视器内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摄像大哥不由竖起大拇指,对舒洵的体贴表达感谢。
舒洵拘谨地笑笑,向导演Sevan解释:
“小玉梦游摔到胳膊了,我们没事,Sevan姐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Sevan眼睛发亮,提溜打量着面前相拥的二人,恋综这样的场景可谓卖点十足,足够后期和运营做十篇文章,不枉她大半夜做这番费劲功夫。
她转头朝道具助理杀去眼刀,相处几天来多少了解舒洵的性格,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听闻被金主包养的男团队长,倒是和网上传言的很不一样。
道具助理被警告后立马来了精神,手脚麻利准备起收音设备,却让金属手杠不小心碰到橱壁,“铛”一声发出清脆声响,惊得罗玉缩在舒洵怀里倒吸一口气。
“没事,我在。”
舒洵满脸担忧轻声安慰着,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上下抚慰着男孩因患重度抑郁而身形消瘦的脊背。
Sevan嘴角的笑藏不住,看见罗玉手肘处紫红的擦伤,立马有了新点子,朝道具老师招呼道:
“道哥,医药箱有吗?对了,再准备一条上镜点的地毯。你,愣着干嘛,过去帮忙啊。”
舒洵却怕麻烦道具老师,提出可以用他房间里的医药箱,以后工作人员有需要,也可以找他。
Sevan指挥道具助理过去后,又对剩下的人说:“把设备都搬去客厅,灯光暖调,沙发上多余的枕头都清理出去,只留一个。”
而后示意舒洵和罗玉,“我们去那边拍。”
舒洵配合地扶着罗玉过去,不理解sevan姐的举动,却不多嘴发问,被摆弄着坐下。
拍摄位置却不在沙发上,而是沙发与矮桌之间大概两米宽的地板。
洁白柔软的毛绒地毯随意铺陈在地面上,一个小型方块枕头歪倒在角落,被色温3500k的暖调灯光一照,细密绒毛间蜿蜒的褶皱都暧昧起来,彷佛这里刚留过人,温暖的体温犹存。
且只有一个枕头,足够引人遐想,Sevan甚至能想象节目播出后网友们的反应。
舒洵与罗玉面对面而坐,身旁摆着道具老师找来的医药箱。
“Sevan姐,现在能用吗?”舒洵想给罗玉处理伤口。
这恰巧正是Sevan想要的,“当然,那我们边处理边拍。”
舒洵却担心影响拍摄效果,动作一顿,默默将药箱放回原位。
Sevan不禁感叹对方心细,“没事,放轻松,继续弄。”
一切准备就绪,她拍手打板,正式开拍。
“这是你第一次见罗玉梦游吗?”
问题问得巧妙,后期将她的声音处理掉,剩下舒洵自己的回答就成了主动讲述来往经历,信息点十足,耐人寻味。
许久没出现在观众面前,舒洵不可避免还是会紧张,待听见罗玉忍耐的嘶声才回过神,他下手太重,棉签弄疼了对方。
他连忙道歉,罗玉抿着嘴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为难,脑袋压得低低的。
舒洵却因此会错意,以为罗玉摇头是在回答Sevan的问题,便主动帮着解释起来,“见过很多次,这算是小玉为数不多的坏习惯。”
“不瞒大家说,我和小玉其实是一个团的队友,以前在公司宿舍发生过很多次这样的状况,我年龄比较大,照顾弟弟们是应该的。”
他特意避开罗玉患抑郁症一事,减轻对方的压力,“我们团叫WILL,可能大家没怎么听说过。”
说到这,舒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腼腆一笑,温柔的酒窝在嘴角浮现,“但我相信,以后WILL一定会有机会和大家见面的。”
WILL团队的原属公司因为经济问题倒闭不得不暂时解散,经纪人兼原公司总监则告诉他们,只要在恋综表现出色,不仅能借机圈住一波粉丝获取流量,还能在节目结束后作为主角出演某巨头导演的电影。
倘若他或者罗玉能够成功参演电影,所取得的资金和荣誉足够他们挽救公司,挽救团队。
当然这些都是内部消息,公众和嘉宾都不知道,因此嘉宾们大多都抱着单纯体验和寻找爱情的目的参加节目,只有他心中藏着其他念头。
从小出生在落后封闭的农村家庭,饱受贫穷和亲人病痛折磨的他,是经纪人和WILL救他于水火,作为队长,同时也为了感恩,他有责任将WILL重新振作起来。
舒洵和罗玉是同团成员,但事情被主人公亲口说出味道可就不一样了,Sevan满意地点点头,看得出提及团队时,舒洵眼睛如同藏着星星般闪闪发亮,而罗玉则悄悄红了耳根。
于是她摆出手势让摄像拉镜头,在不做作的距离内巧妙给出特写。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那意向搭档算是默认彼此了?”
言外之意便是询问他俩是否打算营业cp。
舒洵心里哪里会不明白,话题过于敏感,他只好换了个说法回答导演:
“我们是最默契的队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相信……”
话音未落,一道刺耳尖锐的玻璃破碎声突兀之中划破客厅里的静谧,一台摄影设备堪堪落地,镜头摔成碎片。
与此同时,突然出现在凌晨的男人摆着pose从门口后退,他身后跟着的助理似乎正在为他拍照,男人戏谑得逞的轻笑夹杂在交谈的话语中。
男人头也不回,“这个角度怎么样,光线好不好?不行,太暗了,我再往右站点。小光我警告你别手抖啊,我可是要发微博的。”
男人说完再次跨出一米二的大长腿,脚尖搭上支架轻轻一勾,又一台相机遭殃。
惊天动地的动静,那人却一副刚发现震惊不已的模样,捂着嘴巴夸张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会在凌晨开工,没注意看路。不过你们这样……不会猝死吧。”
话是对导演说的,男人的视线却始终在舒洵和罗玉身上。
想打感情牌营业麦麸?门儿都没有!
“Sevan姐,好久不见,我可是特意买了凌晨的航班赶过来,怎么样,够不够意思。”男人一副欠揍模样给了导演一个wink。
Sevan气得不轻,也是火一般的性格,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男人身上砸。
“纪冉川你发什么疯!”
枕头扔过去,被纪冉川稳稳接住,他看见地下的毛绒地毯,嘴角的笑逐渐凝固。
一起睡地毯,还共用一个枕头。
舒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关照他人啊……
舒洵被意味不明的视线盯得发毛,这人竟是纪冉川?大名鼎鼎的新晋影帝?于是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他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一位颀长挺拔的男人,高鼻大眼的混血浓颜,标准的wolf cut碎发,蜷着自然弧度,发尾慵懒地散在宽阔结实的肩膀上,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不愧是接连登上三大杂志封面的人物,桀骜不羁,给他的感觉却莫名熟悉,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
回忆却始终浮不上水面,他想不起来。
男人背着光线看不清表情,舒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眼神幽幽,如同一头野蛮成性的公狼。
眼看Sevan就要抓起地上的镜头碎片砸过去,舒洵下意识阻止,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抢先一步冲到男人面前,张开双臂死死护住对方。
纪冉川要是在节目里出了意外,凭对方的影响力,综艺顺利播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让WILL起死复生的机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舒老师!小心!”
纪冉川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显然没预料到舒洵的举动,情急之下,喊出了习惯中的称呼。
舒洵却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忽略了这道声音。
许久感受不到疼痛,舒洵睁眼才发现自己被纪冉川圈住肩膀紧紧护在怀里,心脏顿时漏跳一拍。他的肩膀抵着纪冉川温热的胸膛,对方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肩胛上,丝丝电流从接触的皮肤处蔓延开。
宽敞的客厅,只有他们紊乱的呼吸清晰可闻。
纪冉川身上清爽的海洋香将他包裹,恰好一阵夜风袭来,耳边似乎真的响起风吹海浪的声音。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记忆回溯,某个夏日的海边,有一个小男孩也是这样义无反顾挡在自己身前,那是他大学时做家教遇到的学生,还是一个可爱的小胖墩。
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传闻中恶劣霸道的纪冉川!
舒洵还没来得及挣脱,身后一道蛮力将他推开,纪冉川脸颊通红,结结巴巴,“滚滚滚……开!少来这套,你以为对我还有用吗?”
舒洵:?
舒洵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纪冉川一愣,几秒钟的时间脸色如同万花筒,千变万化。
好啊,舒洵连他是谁都记不得了。
沉默良久,纪冉川忽地冷笑出声。
记不得正好!
“谁稀罕见你!”他一声喊了出来,声音大,气势却不足。
舒洵满脸疑问,还是向保护他的纪冉川道谢,完全忘记自己也保护了别人。
又担心对方受伤,特意看了看纪冉川的后背。
纪冉川就不让他看,一步蹦开两米远。
“少假惺惺!”
明明是你自己先冲过来的。
舒洵哑口无言,回身发现纪冉川的光头助理靠一己之力阻挡一切,在室内凭空变出一把大伞,及时雨般冲到两人面前堪堪挡住Sevan手中的碎片。
“姐!姐姐姐!饶命啊!”
待众人从伞后探出脑袋,只听一声闷响,Sevan早已摔门离去,玻璃碎片散落在原地,有几片还沾着几滴血迹。
助理小光脱力般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纪哥,还好咱姐心软。”
“姐什么姐,她这是助纣为虐!”
纪冉川不屑,要不是爷爷以死相逼,他才不会来参加有舒洵在的节目。
既然老头子要让他取胜,他可不能让任何人赢过自己,尤其是舒洵和罗玉!
他这辈子,最看不惯的人,就是舒洵!
小光难为情地目送Sevan的背影,回头看见他哥的表情,只想替纪冉川的爷爷发声明:
只是想领一个孙媳妇回家!不拿电影做借口,纪冉川能乖乖参加这么好的相亲栏目吗?他老人家还能亲眼见证孙子与孙媳妇相知相恋的过程,多好啊。
“哥,这些怎么办?”小光指了指地上的镜头。
“什么怎么办,我赔不起吗?那几个杂志封面白拍了?”
“是是是!”小光立马拿出手机,叫人来收拾。
纪冉川余光瞥见屏幕上的照片,一瞬间,表情出现裂痕。
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如同青春期小姑娘一般摸上自己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小光你拍的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有黑眼圈?!还长了胡子!头发为什么像流浪汉?你定的什么狗屁航班,就想害我熬夜是不是?你还想不想干了!”
助理有苦说不出:“冤枉啊哥——哪儿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拿放大镜都看不见!”
纪冉川又对舒洵的视线烦躁起来,顿时气急败坏,双手紧紧捂住脸,说出来的话噫噫呜呜的。
“看什么看!小爷准你看了?”
因为曾经是小胖子的缘故,他的脸一红起来就像猪肝,肯定特别丑。
最后的音甚至因为底气不足而劈了声,纪冉川眼睛都急红了,一把推开他:
“都怪你!让你别看我!”
纪冉川几步逃到门外,步子因为太慌张,还将舒洵推得踉跄,纪冉川慌忙拉住,又因为突然缩短的距离红了耳根,烫手般向后跳了两步远,恶狠狠道:
“你挡道儿了!”
舒洵被这大嗓门吼的一愣一愣的,认真思考起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得罪过这位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