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拉着妈妈给他收拾好的行李箱，站在高高的青石台阶下，望着上面的几乎看不到顶的台阶。
隐隐有一个人影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从顶上走下来，那人穿着沾着黑色机油渍的白色T恤，看见了底下傻愣着的陆昭停住了脚步，双手环抱于胸前，脚踩的拖鞋一高一低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不善道：“你就是打架那小子？”
陆昭心里发寒地看着他，这事还要从三天前讲起。
“啪”一个皮夹包往实木的茶几上一摔，紧接着责骂就下来了，“你看看你啊，你还有点出息吗，你是几岁了，还打架，你高三了，书要不要念了，不念给我滚去厂里上班！”
陆昭的眼睛看着他爸翻飞的嘴唇骂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从小骂到大，他都习惯了，反正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话。
妈妈跟在后最后，从屋外进来，把门轻轻关上了，脸色和爸爸一样不好，但还是柔声低语道：“小声点，给邻居听见不好。”她仍旧顾着自家的面子。
“听见怕什么，你看看他什么德性，还臭着一张脸，他敢做怎么不敢让别人知道啊，就你从小到大那些破事，以后我看谁敢嫁给你。”
陆昭被指着鼻子骂，脸色还青一块紫一块，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这些伤疤就是永远挨骂，但永远不改的证明。
妈妈拉着他让他回自己房间反省，爸爸脚上的皮鞋也脱下来往他那里砸，但陆昭躲开了，他爸气地眼睛眉毛乱飞，这孩子就是惯坏了，才会这么不成气候。
等陆昭进了房间，立马拿出来手机，里面全是他兄弟发来的问候信息，爸妈还在客厅为他的事情大声争吵，他“切”地斜了下嘴，他才不管，他才不服，他没错就是没错。
看着那一条条问他找家长还好吗，有没有事，他都不想回了，统一回了个，“放心，我好得很。”
他们都劝着让他语气软和点，毕竟他们都高三了，留了处分很难消的。
看见这话，他就气地想把手机砸了。
挑事的人又不是他，偏偏校长找他谈话，对方那群人要不是成绩好点，有点背景，也不至于他一个人背锅。
要不是看自己那帮兄弟都是玩得最好的，他自己也点护着点，一个人担了所有责任，一个人也没供出来，不然现在回家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你们好好念书，我要当你们学弟喽。”陆昭发了过去。
没错，他休学了一年，本来校长是要把他劝退的，但挨不住爸妈求情，让他休学一年，说是让家里好好管教一番。
其实学校这么做一点也不吃亏，因为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去上学，毕竟成绩又差，出去休学一年，说不定工作去了，入了社会再也不回去了；如果还要回去念书，至少和他一起玩的学生也都毕业了，就他一个人也多少安分点，反正怎么样都不亏。
他好哥们老冒第一个单独发语音电话过来，悄咪的声音，那语音里还可以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昭哥，他们就让你退学了？不会这么狠吧。”
老冒算是他最铁的兄弟，从小学一直到现在就没吵过架，二楞子一个，陆昭回他：“你说呢？我是休学不是退学，不是退学！反正我现在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在家比上学舒坦。”
“昭哥，不是我说，他们那些人就一个没处分吗，还说一视同仁，我看就是偏心。”老冒替他不平，“要不我去替你揍回去，出口气。”
陆昭窝着火，老冒这脑子轴，思想不会转弯，就认他的话，要是闹出点事，保准和他下场一样，对他劝骂道：“你说屁话呢，我告诉你啊，我走了，你安分点，老老实实把高三念完，我不在没人帮你啊，他们的事我以后再算。”
“以后？昭哥你休学回来，他们人都毕业了。”
陆昭脑子疼，他又不是真想报复回去，他不会连这点理智都没有，架打了就结束了，他只是嘴上说说，这老冒是真领会不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得空，我爸妈看得不紧了，来找你玩。”
还没等老冒回他，一句严厉的女声传来，“冒青云！你上课玩手机？把手机拿过来！”
陆昭扶额，这老冒真是服了，上班主任的课，还敢摸手机和他打电话，“老师，不是，你听我解释……”
下一秒电话被掐断，陆昭笑笑，有他好果子吃喽，不过他们都是老师家长棍棒底下练就了一身糙皮厚肉活下来的，看他自己怎么应付了。
陆昭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发呆，他真就这么离开学校了，本来这个时候该在教室的座位上打盹，现在却清醒地不像话，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房间外面，爸妈争吵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大概是商量好了怎么对付他的对策，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怕。
就这么躺着也不想玩手机，爸爸该是去上班了，妈妈在家给他煮了饭，还喊了他出门吃饭，好像没什么变化，他知道爸妈对他已经没什么新鲜办法了。
就是看见妈妈眼里的无奈和失望他还是会有点失落，妈妈还是往常一样对他，给他盛饭夹菜，让他多吃点。
妈妈对他越好，心里越愧疚：“妈，爸不回来吃饭？”
“他在外面吃饭，不回来了，咱们吃就行，不用管他。”
看他妈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陆昭还是忍不住问：“妈，你，不骂我几句？”不骂他心里不得劲。
妈妈笑道：“骂你干什么？”
“我打架，还差点退学，现在又休学在家……”没一件事是会让哪个家长心平气和的吧。
“不骂，你总要为你自己的事负责，你这么大了，我骂你有什么用。”妈妈说着给他夹了排骨，“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你是该懂点事了，以前太纵着你，骂也骂不动，打也打不听……”说着还叹了口气。
陆昭看着碗里的肉，怎么感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妈从来都是温柔刀，刀刀致命，“你们，打算怎么做？”总不会是不要他了，要把他赶走吧。
只看他妈妈笑着说：“我们决定送你去你小叔那里一年，让他替我们好好管教你，等你休学结束了，再回来上学，好好念书，你得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陆昭一脸不解，帅气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刚刚听见了什么？“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