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魔都免不了雨。
谢星竹懒散地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陪酒人身上,轻轻勾起一抹笑,眼中的情绪毫不在意地流露出来。
带了点勾引和促狭。
包间里音乐声有些劲爆,还夹杂着几声难听的歌声。
谢星竹忍不住捂了一下耳朵,语气不善,眉间还染了点燥意:“姓叶的,你他妈音乐声小点。”
被他这突然一声吓到,前面的几位公子哥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向那唱歌唱得正投入的人传递了下信息。
叶小公子唱歌唱得正欢,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但凡换做是别人提醒,他都能装作耳聋听不到,但在谢星竹这里就不太管用了。
叶小公子不满地嘟嚷了几句,他从来没受到这种对待,但无奈面前的人可恶得紧。
目光一扫,看到旁边放着几瓶刚送来不久的酒,还是高度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整蛊谢星竹的主意。
他随意地将手中话筒丢给旁边的人,眼中的使坏非常明显,顺势就坐到了谢星竹身边。
谢星竹眼眸有些促狭,看上去不免有些疏离感,但身为他多年好友,叶小公子不得不感叹他有副好皮囊。
别说,这种看着不近人情的,还真带感。
见他半天姿势都不带换,忍不住出声吐槽道:“又不是没来过,那么拘谨做什么,哥又不差那点钱。”
谢星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勾唇反笑:“滚蛋。”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期间又没忍住干了些酒。
等到游戏开始时,谢星竹已经觉得有些飘飘然,虽然这些地方没少来,但酒量愣是没练出来。
明明喝得差不多,姓叶的,那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能去跑个几公里。
谢星竹最烦这种傻逼游戏,像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债一样,没一局赢。
百分之一百的败率,但架不住起哄,愣是喝倒了桌上几个人。
整个人都有些蒙圈,见他实在是醉得不成人样,叶小公子这才勉为其难地送他去订好的房间休息。
一夜的宿醉,谢星竹头像是被炸开,旁边的手机没开静音,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拨打。
翻了个身,把头埋入被子。
那铃声像是阎王来催命,响个不停。
谢星竹实在没什么办法,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拿到手机,语气带了点烦躁:“喂。”
对面人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语调都是吼出来的:“谢星竹你又在哪里鬼混,一天天的见不到个人影。”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谢星竹睡眼惺忪,还不忘记揉了下耳朵,半响才回答道:“有事?”
听到他这不怎么着调的回复,那头的人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十分钟内没在门口见到你,就自己收拾滚蛋。”
听他这语气,像是真的动怒了,按照对他爸的了解,他是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谢星竹快速收拾好自己,没一刻犹豫地过去。
——
下车后,
谢星竹一手拿着伞,对着大门旁的保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声张,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一进去没几分钟,谢星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还没等他多加思考,一旁等候已久的管家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伞。
“少爷,老爷在楼上等你。”
谢星竹点了下头,也没浪费时间,一推开门就见他爸表情一脸严肃,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谢星竹试探地开口:“你这,该不会是我们破产了吧?”
本来打算和他好好交流的,听到他这话,差点一口气没给背过去。
他冷着脸:“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装什么东西,身上一股酒味,昨晚又和姓叶那个小崽子鬼混去了?”
面对如此熟悉的质问,谢星竹还是想感叹一句,但见他爸很是生气,才没出声再气他一顿。
但在谢永眼里,谢星竹完全是一副不知进取,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败家子。
对于这个儿子,谢永是又气又喜。
他没好气地白了谢星竹一眼:“家里破产了还需要叫你来?”
谢星竹随手移了一下旁边的座椅:“谁知道呢?”
“今天叫我来什么事?”
谢永也深知他什么性子,也没和他打谜语:“也不算什么大事,小裴回国了。”
“听说出了车祸,人还失忆了,多好一小伙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谢永语气还有些可惜。
听到这个姓,谢星竹眼皮直跳。
但还是按捺住自己,他爸口中的,应该不至于是他想的那个。
谢永继续道:“小裴,你还记得吧,我记得你们关系很好。”
被他这一说,谢星竹直直站起身,动静有些大。
谢永看了他几眼,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谢星竹转身就打算离开,这事,没得谈。
见他那样子,谢永才意识到不对劲,他都没说在那里接裴听寒。
怎么人就要跑了?
“你给我站住。”
谢星竹眼神平静,转过身和谢永对视了一下:“我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谢永听他语气有些冷淡,实在不太能理解他这情绪怎么转化得那么快,但想到裴家把裴听寒托付到自己这边。
自然没给谢星竹拒绝的机会。
“谢星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去。”
谢永很少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谢星竹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半响笑了一声,尾音拉得有些长:“哦。”
“不去。”
谢永自然是有办法治他:“你手里的卡不想被停就尽管出去。”
最亲近的人往往知道那里最痛,谢星竹冷笑了一声:“行,您有钱,您是上帝。”
“都听您的。”
谢星竹这才勉强地接受去。
谢永在楼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之前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谢星竹的反应,那么奇怪。
但他也没想太多,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有些生疏,相处久了,自然又和好了。
——
谢星竹浑身透露着烦躁,雨依旧下个不停,衬得他更为不爽。
还没走到庭院,身后的管家就追了上来。
他没理由来的生气,他把管家递过来的伞打掉,唾弃了几声,像是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他烦躁地拦下一只车,司机几次催促他要去哪里,谢星竹看着谢永发来的地址,闭了闭眼。
但最终还是按照谢永给他发的消息,到机场去接人。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但他想不出他们再次相见的样子,也不期待他们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到了机场,谢星竹随便找了个地方倚着,丝毫没有接人的自觉,他无聊地打了下哈欠。
反正他已经来了,接不接得到人就看造化。
——
下飞机的人流有些多。
裴听寒一直低着头捣鼓着手机,旁边帮忙提行李的助理还没来得及跟上他,就找不到人了。
“不是,裴少,您等等我啊。”
也不知道裴听寒看见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在四周不停望着。
他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裴少,您在找什么?”
“找人。”裴听寒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和他多说,直到看见一道有些显眼的身影,神色才勉强柔和。
顺着裴听寒的视线,那人才有机会再次开口:“那个是不是裴少你要找的啊?”
裴听寒没什么感情地回了他一声:“闭嘴。”
便快步上前。
谢星竹一直玩弄着手机,丝毫没感觉有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直到被阴影笼罩着,谢星竹也没想太多,可能是有人要经过,但那人一直就站在那里遮挡光线。
谢星竹皱了一下眉,缓缓抬头:“有病?看不见人?”
但看到面前人还是不免愣上几秒。
原本还在记忆里的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
谢星竹一时间有些失神,张了张口,像是发不出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旁边提着东西的人见气氛一直僵持着,也忍不住道:“您是谢星竹先生吗?”
谢星竹眉头紧皱着,他似乎,不认识这个人。
可能是察觉到谢星竹探寻的目光,那个提着行李的人才继续开口:“您好,我是裴少的助理。”
谢星竹这才缓过神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点了下头。
那个人顿时松了口气:“谢先生,你看这些东西要放那里?”
谢星竹见他东西不多,刚想说话,就被旁边一直站着的人打断。
“你可以回去了。”
拿着行李的人僵硬了一下,还是耐这头皮发麻道:“谢先生,我们裴少出过车祸,脑子不太好使。”
说着,还指了一下裴听寒。
谢星竹目光这才又回到他身上,他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出入,连语调都没丝毫转变。
裴听寒见那人还不离开,眼中已经有了点不耐烦。
能感受到自家少爷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停留,便快速地把行李什么的放下:“谢先生,我们裴少就交给您照顾了!我先走了哈!您多多担待一个病人!”
裴听寒从见到谢星竹开始,眼神没离开过他。
谢星竹见他情绪没有一点波澜,一如曾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星竹哥哥,我们不走吗?”
嗓音虽然听上去有些冷淡,但还是察觉出那人的小情绪。
谢星竹被他叫得一个激灵,这是抽的什么疯。
抬起眼眸,不可置信的表情被裴听寒尽收眼底。
“你刚刚叫我什么???”
裴听寒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重复了一遍,见谢星竹神色不太对。
裴听寒蹙了下眉,像是在思考自己的行为:“我叫错了吗?”
谢星竹只觉得两眼一黑,寻思着他没接错人啊。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分明没有差别,但为什么神色和动作,都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他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态度和自己讲过话。
谢星竹突然想起来他爸似乎说过,裴听寒是因为车祸才回来国内休养。
再加上刚刚那个助理说他脑子不太好使。
他古怪地扫视了下裴听寒。
车祸,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信,裴听寒那种人,看着就不太像,但也找不到一个会骗自己的借口。
谢星竹内心有些复杂,但没表现在脸上,只是微微撇过脸,有些别扭道:“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裴听寒丝毫不觉得这种称呼会说不出口,认真道:“星竹哥哥你放心,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不会给你添乱的。”
“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叫你哥哥也没错。”
谢星竹慢吞吞地站直身子,没再多说,他对于裴听寒的到来,还没做好思想建设。
现在,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对于裴听寒提出的几个问题,也只是草草应和了下。
虽然雨下得并不大,两个人并肩而行, 但谢星竹懒得打伞,还是不免淋一身。
回到家后,谢星竹看着谢永对裴听寒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对裴听寒的关心程度,怎么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多!?
谢永满脸笑意:“小裴这么多年没在国内待着了,到时候叫星竹多带你出去玩玩。”
“多走些熟悉的地方,没准就恢复记忆了。”
谢星竹见两人说得有来有回,嘴角有些抽,他记得,裴听寒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过于交流。
他有些看不懂,转头就想上楼去冲个澡。
谢永余光瞄到他要走,又把人叫住:“星竹,你带小裴去房间看看。”
谢星竹一点都不想要见到他,但无奈被谢永逼着。
只能一脸不爽地靠着门,看着裴听寒在房间里放置东西。
心中却有了一个试探他的好主意。
这可是他的地盘,裴听寒失没失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任他摆布。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在冲淋浴时,思绪还是忍不住在四处扩散。
谢星竹抹了一把脸,啧了一声。
脑中全是曾经的过往,失忆,就一个词,把曾经所有东西都抹杀了。
真是好笑。
谢星竹没再继续往下想,随便拿了件浴袍往身上套。
浴袍有些宽大,显然是不知道他的尺码,但谢星竹也不是那种在意细节的人。
谢星竹见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放了一份文件,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拿起来端详。
他仔细扫视了几眼,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眼神都有些亮。
看得正认真,也没在意周围的环境。
房门被敲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才从文件中探出头来。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算不上早,怎么还会有人来敲自己的门。
虽然疑惑,但还是去开,就看到裴听寒身上穿着与他本人气质不搭的睡衣。
还是蜡笔小新款式的。
谢星竹沉默了几秒,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有童心……
裴听寒也打量着他,浴袍对于他来说有些大,胸口很大部分都没遮住。
手指蜷动了下,谢星竹,很白。
他喉结微动了下,按捺住自己,别过头不让谢星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但谢星竹的语气冷淡得不像是对待一个熟人,甚至比不过对管家来的亲热:“有事?”
话语中的疏离感,裴听寒能感受得到,他很不开心,他不喜欢这样。
他垂下眼眸,微抿着唇,在谢星竹那个角度看过去,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谢星竹对于他没什么耐心,敲了敲门框:“有事说。”
裴听寒抬起头,对视上谢星竹的眼眸:“星竹哥哥,外面打雷了,我好害怕。”
听到这一声,谢星竹差点没绷住。
裴听寒怕雷,什么世纪级别的笑话。
但看他表情不算是作假,谢星竹眼神忽明忽暗。
想到自己那个计划,谢星竹这才勉勉强强地说了句:“行吧,晚上过来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