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雨后
榕城的夏天又闷又潮，时不时就会突然下起一场令人窒息的暴雨，将人从头到脚淋透，短短几分钟，转瞬即停。不断下沉的乌云黑压压一片，还在预示着下一场不期而至的风雨。
路边，一辆线条流畅的迈巴赫开着双闪停候多时，万清坐在驾驶座上，正低头专心地擦刚刚帮人撑伞时几乎全部倾倒在半边身子的水渍，雨水顺着发尖滴在皮质座椅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纸巾搓过价值不菲的衬衫，翻卷出一道道纸屑。
万清小心叠好浸湿的纸巾，放进手边的塑料袋里，动作幅度稍大，冰凉的触感夹杂着些许黏腻贴在皮肤上，他欲抽出下一张纸巾的手停滞在空中，沉默着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衫挽起，露出半截手臂，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劳力士日志重新戴回手上。
衬衫上的水迹更难干了，但这样简单整理过后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不舒服的感受一下子消失，让他始终轻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他一向如此，碍眼的事情一旦发生，他总会斟酌着放弃让自己最难受的选项，应该称其为欲盖弥彰吧，只要看不见，装作不知道，就以为是自己自主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
温度逐渐上升的车内陷入了沉寂，万清仰头在座椅上阖目养神，从不会调成静音的手机猛然“嗡”地一声，将他的自嘲和逃避拉回现实。
万清条件反射般按下接通键，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喧闹的音乐声，一个断断续续的人声，公事公办的语气，比起歉意更多是通知：“你先走吧，我遇到朋友临时和他们出去了。”
“好的，注意安全……”
话才说一半，对面已经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
万清轻声叹了口气，盯着逐渐变暗直至黑屏的手机，自言自语道：“我晚上再来接你。”
被他卷起来的衬衫袖子上的雨水渗了出来，万清最终还是将其放下，理平整，扣上扣子，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本来可以习惯的，毕竟只要忍耐一小会儿，水迹自然会干。
可他，太怕“难受”这种情绪了，一旦有了不愿面对的念头，就会在心里不断放大，直到吞没他所有正向乐观的情绪。
不知道停了多久，天色似乎越来越暗，万清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
正在这时手机传来了工作信息：“开会了，你怎么又不在？”
万清整理好着装，边倒车边回道：“刚刚去接百安了，马上就到。”
停车的路口距离公司只有短短两条街，就在穆辰刚收到万清的信息后仅两分钟，他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会议室的楼层。
正和财务商量万清这月全勤奖取消的黑心老板此时话锋一转，把手机放进一旁实习生抱着的大箱子里，笑眯眯地迎着万清，和他并排走进了会议室。
实习生站在原地无措地对着两个上司的背影小声喊：“万总，手机……”
公司财务经理放下手机，对实习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注意点，万总的手机不能收。”
实习生不解地抬头问：“为什么啊？”
财务经理玩味地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会议进程很顺利，总经理兼首席设计师的万清仔细讲述着他的设计方案，穆辰刚开始还认真听着，不自觉注意力就飘了，发现他的衣服袖子褶皱若隐若现，作为艺术生，对色彩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万清的半边衣服颜色偏暗一个色度，以万清的性格怎么会选一件没洗干净的衣服来上班。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中午那场雨。
再一结合万清中午出门的目的，淋了雨很好判断，伞被拿走了也很好判断，说明那小子接下来就要开始找茬了。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刚好在万清讲到关键概念停顿的那一瞬间响了起来。
不存在任何异议的打扰，来源正是唯一没有上交手机的万清。
会议室内此时仍是开会的氛围，或许弥漫了些许的尴尬，万清从容不迫地继续讲述，正在记录会议的实习生上一秒还在低头专心打字，下一秒就见他顺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在开会，怎么了吗？”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万清的表情显得有些窘迫，嘴唇无意识地张了张，声音放轻了些：“……我不会骗你。”
“对，在讲新的系列，我知道，都是你的功劳。”
“好，我肯定来接你。”
一屋子公司高管就这样看着万清哄对方，实习生打字的手愣愣地停了半晌，被深深震撼到了。
是万总的老婆吗？
可从没见过他戴戒指，也没听他讲起过。
更诡异的是，那个平常以阴晴不定著称的穆总平静地喝了一口水，所有人都在安静等万清讲电话。
还没完，万清沉默了一小下，和穆辰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穆辰轻微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万清便用旁边放话筒的支架架起手机，应该是打开了摄像头，蓝牙耳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动作流畅自然到诡异的程度。
万清继续打开红外线笔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讲完以后并没有拿下手机，令人压抑的感受持续到会议结束，此时还不到下午五点，会议室门一开，万清就匆匆走了出去。
财务经理像是抓住什么把柄凑到穆辰身边询问这算不算翘班，全勤是一定要扣的对不对对不对？
穆辰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面孔一下舒展开，笑意不达眼底地望着他道：“是要扣，你的也是，刚刚会议上分心了，五次。”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刚打开车门的万清又收到了连续几个电话的催促，他还没来得及安慰对方几句，持续开着的手机就罢工了，没电彻底关机，他出来的又匆忙，没有带充电线。
糟糕了。
沈百安不会相信巧合的。
万清大脑空白了一瞬，最快弥补的行为他当然能想到，只不过即使将事情后果最小化，他还是不想面对那即将到来的争吵，他厌恶无休止的争论。
但他很清楚，沈百安更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所以即使是再抗拒，他也必须去。
万清以最快速度赶到附近的商店借了一个充电宝，凭借对路况的熟悉，依旧在沈百安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画展现场。
手机刚开机，熟悉的振动让万清险些没能拿起来。
“不要乱关手机，我会着急的。”
预想中的责问并没有发生，沈百安的语气甚至带了些无奈。
万清顿了好半晌才回了句：“我到了，抱歉，手机刚刚没电了……”
“抬头。”
万清跟着命令抬起头，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沈百安踏进车内，“就知道你很准时。”
耳机和现实的声音重叠到一起，万清沉浸在他浅浅的微笑和温润的嗓音中，心情不自觉放松了些。
只有这个样子会像他。
“离这里很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疏忽了。”万清还是下意识想解释，他自己不是丢三落四的性格，可就是今天偏偏忘了带充电线。
沈百安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愉悦地笑了笑，“哦，充电线是吧，是我拿走的，我想你开完会应该就不剩多少电了吧？”
万清迟钝地问了句为什么，他不明白。
“当然是给你找茬了，真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人，每次看你解释是我的一大乐趣啊。”沈百安系上安全带，“去机场。”
他真的很开心，一改平常板着脸随时爆发的态度，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咱们的替身游戏终于可以结束了。”
路边，一辆线条流畅的迈巴赫开着双闪停候多时，万清坐在驾驶座上，正低头专心地擦刚刚帮人撑伞时几乎全部倾倒在半边身子的水渍，雨水顺着发尖滴在皮质座椅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纸巾搓过价值不菲的衬衫，翻卷出一道道纸屑。
万清小心叠好浸湿的纸巾，放进手边的塑料袋里，动作幅度稍大，冰凉的触感夹杂着些许黏腻贴在皮肤上，他欲抽出下一张纸巾的手停滞在空中，沉默着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衫挽起，露出半截手臂，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劳力士日志重新戴回手上。
衬衫上的水迹更难干了，但这样简单整理过后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不舒服的感受一下子消失，让他始终轻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他一向如此，碍眼的事情一旦发生，他总会斟酌着放弃让自己最难受的选项，应该称其为欲盖弥彰吧，只要看不见，装作不知道，就以为是自己自主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
温度逐渐上升的车内陷入了沉寂，万清仰头在座椅上阖目养神，从不会调成静音的手机猛然“嗡”地一声，将他的自嘲和逃避拉回现实。
万清条件反射般按下接通键，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喧闹的音乐声，一个断断续续的人声，公事公办的语气，比起歉意更多是通知：“你先走吧，我遇到朋友临时和他们出去了。”
“好的，注意安全……”
话才说一半，对面已经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
万清轻声叹了口气，盯着逐渐变暗直至黑屏的手机，自言自语道：“我晚上再来接你。”
被他卷起来的衬衫袖子上的雨水渗了出来，万清最终还是将其放下，理平整，扣上扣子，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本来可以习惯的，毕竟只要忍耐一小会儿，水迹自然会干。
可他，太怕“难受”这种情绪了，一旦有了不愿面对的念头，就会在心里不断放大，直到吞没他所有正向乐观的情绪。
不知道停了多久，天色似乎越来越暗，万清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
正在这时手机传来了工作信息：“开会了，你怎么又不在？”
万清整理好着装，边倒车边回道：“刚刚去接百安了，马上就到。”
停车的路口距离公司只有短短两条街，就在穆辰刚收到万清的信息后仅两分钟，他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会议室的楼层。
正和财务商量万清这月全勤奖取消的黑心老板此时话锋一转，把手机放进一旁实习生抱着的大箱子里，笑眯眯地迎着万清，和他并排走进了会议室。
实习生站在原地无措地对着两个上司的背影小声喊：“万总，手机……”
公司财务经理放下手机，对实习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注意点，万总的手机不能收。”
实习生不解地抬头问：“为什么啊？”
财务经理玩味地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会议进程很顺利，总经理兼首席设计师的万清仔细讲述着他的设计方案，穆辰刚开始还认真听着，不自觉注意力就飘了，发现他的衣服袖子褶皱若隐若现，作为艺术生，对色彩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万清的半边衣服颜色偏暗一个色度，以万清的性格怎么会选一件没洗干净的衣服来上班。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中午那场雨。
再一结合万清中午出门的目的，淋了雨很好判断，伞被拿走了也很好判断，说明那小子接下来就要开始找茬了。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刚好在万清讲到关键概念停顿的那一瞬间响了起来。
不存在任何异议的打扰，来源正是唯一没有上交手机的万清。
会议室内此时仍是开会的氛围，或许弥漫了些许的尴尬，万清从容不迫地继续讲述，正在记录会议的实习生上一秒还在低头专心打字，下一秒就见他顺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在开会，怎么了吗？”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万清的表情显得有些窘迫，嘴唇无意识地张了张，声音放轻了些：“……我不会骗你。”
“对，在讲新的系列，我知道，都是你的功劳。”
“好，我肯定来接你。”
一屋子公司高管就这样看着万清哄对方，实习生打字的手愣愣地停了半晌，被深深震撼到了。
是万总的老婆吗？
可从没见过他戴戒指，也没听他讲起过。
更诡异的是，那个平常以阴晴不定著称的穆总平静地喝了一口水，所有人都在安静等万清讲电话。
还没完，万清沉默了一小下，和穆辰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穆辰轻微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万清便用旁边放话筒的支架架起手机，应该是打开了摄像头，蓝牙耳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动作流畅自然到诡异的程度。
万清继续打开红外线笔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讲完以后并没有拿下手机，令人压抑的感受持续到会议结束，此时还不到下午五点，会议室门一开，万清就匆匆走了出去。
财务经理像是抓住什么把柄凑到穆辰身边询问这算不算翘班，全勤是一定要扣的对不对对不对？
穆辰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面孔一下舒展开，笑意不达眼底地望着他道：“是要扣，你的也是，刚刚会议上分心了，五次。”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刚打开车门的万清又收到了连续几个电话的催促，他还没来得及安慰对方几句，持续开着的手机就罢工了，没电彻底关机，他出来的又匆忙，没有带充电线。
糟糕了。
沈百安不会相信巧合的。
万清大脑空白了一瞬，最快弥补的行为他当然能想到，只不过即使将事情后果最小化，他还是不想面对那即将到来的争吵，他厌恶无休止的争论。
但他很清楚，沈百安更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所以即使是再抗拒，他也必须去。
万清以最快速度赶到附近的商店借了一个充电宝，凭借对路况的熟悉，依旧在沈百安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画展现场。
手机刚开机，熟悉的振动让万清险些没能拿起来。
“不要乱关手机，我会着急的。”
预想中的责问并没有发生，沈百安的语气甚至带了些无奈。
万清顿了好半晌才回了句：“我到了，抱歉，手机刚刚没电了……”
“抬头。”
万清跟着命令抬起头，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沈百安踏进车内，“就知道你很准时。”
耳机和现实的声音重叠到一起，万清沉浸在他浅浅的微笑和温润的嗓音中，心情不自觉放松了些。
只有这个样子会像他。
“离这里很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疏忽了。”万清还是下意识想解释，他自己不是丢三落四的性格，可就是今天偏偏忘了带充电线。
沈百安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愉悦地笑了笑，“哦，充电线是吧，是我拿走的，我想你开完会应该就不剩多少电了吧？”
万清迟钝地问了句为什么，他不明白。
“当然是给你找茬了，真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人，每次看你解释是我的一大乐趣啊。”沈百安系上安全带，“去机场。”
他真的很开心，一改平常板着脸随时爆发的态度，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咱们的替身游戏终于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