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他死了

书名:生死线 作者:狗头叼花 本章字数:4221 下载APP
“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你有什么不承认的?!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可能半夜三更跑去那种地方……他那么喜欢你……”
女人在警局歇斯底里,所谓的证词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到最后只反复呢喃着“他那么喜欢你”
像是寄希望于常言良心发现。
可惜常言的良心早就不知道扔进了哪只狗肚子里。
“死者为重,叶小姐。”常言坐在长椅边,胳膊支在交叠的长腿上,整个人透着种说不上来的散漫,“叶余尸骨未寒,你有时间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还不如早些送他去火化场。”
“你,你还知道他尸骨未寒!?”叶笙快气死了,“他昨晚刚过世,你今天就换了个男朋友,常言!你就不怕遭报应!”
常言耸耸肩。
巧了,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常先生,我们这边从叶先生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案发现场的定位。”旁边的警察插嘴,“定位的来源是,您的手机。”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
常言攥了下手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瞬晦暗。
“对此您有什么解释吗?”警察问。
解释?定位不是他发的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常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笙先跳了脚:“你还说不是你!小余来这儿不过几个月,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走到那么远的郊外!”
这话常言就不爱听了。
“他自己在我手机上装定位,自己跟过来,怪我咯?”
“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跟过去?昨天是他生日,你……”
你什么常言已经不想再听了。
“既然案子已经没有问题,我就先走了。”他起身冲警察示意,“失陪。”
他们几乎做了一整天的笔录询问,天色已经昏暗,常言坐上了新欢的副驾,头也不回地离开警局。
深秋的风凉得惊人,掠过树间一片簌簌,叶笙也跟着哭丧着脸离开,谁也没注意门口处一闪而过的阴影。
*
“我在御茶订了位置,言哥。我们一起吃晚餐吧。”驾驶座上的新欢是个酒吧驻唱,耳侧戴满了黑钉,乍一看像个蝙蝠侠。
“不去。”常言自上了车眉头就没松开过,整个人气压很低,不耐都写在脸上。
“哥……”
“别这么叫我。”
常言低头掰开手机壳,看向刚刚在警局被找到定位器的地方,良久才抬眼。
“去西郊。”他说。
“西郊?去那干嘛?听说昨晚那刚死了人,晦气。”蝙蝠侠一点不介意他恶劣的态度,又说:“不如我们去酒店吧言哥,天晚了……”
这话暗示性十足。
常言嗤笑一声,讥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皱着眉收回来,只眯着眼盯着后视镜,也不知在看什么。
车内气温无声无息的下降着。
“这窗漏风了?这么冷。”蝙蝠侠嘀嘀咕咕地调高空调温度,缩了缩肩膀。
呵。
你身后坐了只鬼,你猜冷不冷。
常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手却拉开了外套拉链,一副深情模样地把外套搭在蝙蝠侠肩上,温柔道:“近来天凉,多穿点。”
车内空气倏忽又冷了几分。
“谢谢哥。”蝙蝠侠笑了,嗔怪道,“这天都黑透了,哥真的不和我去酒店吗?”
这一连两声“哥”下来,气氛直接降至冰点,甚至车玻璃上已经生出细小冰凌。
看起来把鬼气的不轻。
常言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细看还带着几分无奈,他顿了顿:“不用了,西郊有些远,你感冒刚好,就别过去了,我一会叫个车去。”
他怕再待一会儿这鬼把车炸了。
常言在城市边缘下了车,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拦车,反而徒步朝郊外走去。
离城区越来越远,渐渐连个人影都没有了,常言脚步不停,开口时声音很低:“打算跟我去哪?”
没鬼理他。
“不说话就滚。”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气,常言没什么表情地戴了只黑色口罩,烦躁得很。
叶余还是不说话,只伸出沾了血的指尖,试探性去牵常言的手。
一般来说鬼是碰不到生人的。
但常言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感受到手心处冰凉触感,常言闭了闭眼,忍了两秒后猛地发力把那只手甩开。
他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叶余整只鬼被掀出好几米,本来就显得虚弱的魂影又暗淡了几分。
“好大的胆子呀叶余。”常言摸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污血,半抬不抬的眼神平添嘲意,“你现在头七未过,连只怨鬼都算不上,来招惹我?怎么,想灰飞烟灭?”
无论有再强的怨念,头七未过,也是没用。
这也是黑白无常总要赶在人死去的第一时间把他们带走的原因,一旦过了头七,执念未还或怨念横生,成了厉鬼,就不好办了。
叶余不说话,灵体再次飘过来,执拗地伸出手。
为什么一定要牵手呢。
常言下意识想叹气,意识到这人就算死了也能犟成头金刚葫芦驴。
“叶余。”常言退后一步躲开那只苍白的手,歪着头,疑惑得跟真的似的,“你是不是贱啊?”
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僵住,好半天才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收回去。
夜幕四垂,郊区的蚊虫多得出奇,围绕着一人一鬼跃跃欲试。
“哥哥。”
叶余终于开口,也许是死前伤了喉咙或声带,如今的嗓子哑的离谱,几乎发不出音来。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么?”他说,“我都已经、都已经……”
他对自己的死亡难以启齿,也不知道是无法接受,还是难过而已。
可惜眼前的人从来不会怜悯他。
“你都已经死了。”常言脱口而出,一连串的刀子又快又急地吐出来,像是生怕对方不被刺伤,“所以,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你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叶余怔了怔,指尖无意识攥紧。
“我记得你断气前是抬了头的,怎么,没看到我?”常言低低地笑了声,眼底猩红,活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我就站在楼上呀,我看着你被凶手一刀一刀捅死,我无视你的求救和痛苦,眼睁睁看到你断气。你忘了吗?忘了吗?你死前还在喊我的名字呢?忘了吗?”
“叶余。别再犯贱了。”常言吐出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下辈子多在乎在乎自己,离……”
离我这种人远一点。
最后一句话被打包吞回肚子里,常言看着眼前崩溃的鬼,没有再说。
“不,不是的……不是……”叶余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鬼的听力不是一般的好,常言说的话他听的是一句不落清清楚楚。
“你骗我,不是这样……不是!”叶余浑身都在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他最后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常言一眼,“你就是仗着我忘了,你别想骗我,别想!”
小少年就算死了也是个小鬼,放狠话又能有什么威慑力,常言愣了愣,再回神眼前已空无一物——
叶余走了。
这有什么不信的,事实就是事实。
常言松了口气,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圈,索性就地坐下来,摘了口罩仰头欣赏星空。
叶余生前也很喜欢看星空。
他似乎沉迷于每一种神秘的东西,夜空、山洞、深海……还有常言。
常言算是半个通灵师,也没少跟鬼打交道,阴阳两间的钱他都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同自己的爱人没半点耐心。
叶余很多次在他深夜回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看星星,无一例外被常言拒绝,多半还会嘲他一句幼稚。
而叶余从来不敢跟他发脾气,每次都勉强提起一点笑,告诉他吃的温在厨房,然后去浴室帮他放洗澡水。
一个温顺的离谱,一个冷漠的可怕。
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在一起三年的。
叶余已经走了半天,那股子血腥味却经久不散,口罩戴了跟没戴一样。常言忍了忍,还是没压住,一把扯下口罩扶着数干呕起来。
一天没吃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
烦死了。
常言反手锤了下树干,掏出电话拨出去。
“喂?”对面是个吊儿郎当的男声,“稀客呀,我们常少今天不去寻香猎艳,想起兄弟来了?”
放什么屁。
常言不想理他,干脆利落地发了定位过去,“来接我。”
霍灼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实际上……也不怎么靠谱。
半小时后。
常言黑着脸降下车窗,试图把车里的酒味散没,然后看了眼车速,“酒驾还超速?你怎么不上天呢?”
“死也拉着你垫背。”霍灼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相信你霍哥的技术。”霍灼一秒改口,又道,“今天这么暴躁?跟你家那位吵架了?”
常言不说话。
霍灼继续猜:“你跟小鲜肉喝酒被发现了?”
“生气了?”
“冷战了?”
“他不想跟你过了?”
“不会吧……我看他对你百依百顺死心塌地的啊。”
意识到他今天不开口这憨批能叭叭一路,常言按灭手机看过去,声音不高不低:“他死了。”
“??!”霍灼惊的一脚油门差点拱沟里,舌头都捋不直了:“死,死了?哪边人干的?不是,谁敢动你的人啊不想活了?”
“跟他们没关系。”常言说,“昨晚在西郊,被一个走投无路的通缉犯杀了。”
“西郊?”霍灼愣了,“你昨晚不是也在那……”
“能闭嘴吗。”常言叹气,“我这刚死了对象,正悲痛欲绝呢,你能不搁这叭叭叭吗?”
霍灼心说我没看出你哪里悲痛了。
不过这话可不兴说,霍灼斟酌了半天,道:“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一会在路口摆个招魂阵,一样能继续养在身边。”
常言没理他。
“不过你这么悲痛,这时候他应该还没火化吧,去送送他?”
“不去。”常言换了个姿势,百无聊赖地整理袖口,道:“去酒吧,我需要一位年轻帅气的调酒师抚慰我悲痛的心。”
霍灼:“……?”
哪只狗吃掉了这家伙的良心?
霍灼张嘴想吐槽,却见常言放在小架子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孙警官来电。
常言挑了挑眉,接起来。
“常先生,打扰。”孙警官那边人很多,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但这不影响常言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杀害您男友的凶手找到了。”
“是吗。”常言兴致缺缺,“那你们效率真高。”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反而像讽。
孙警官顿了顿,“问题是凶手也死了,初步判断就在叶先生被杀害后的两小时内,凶手……也被杀害,死状残忍。”
“嗯。”常言应声,“知道了。”
他平静的跟警察说的是隔壁鸡场的鸡死了一只似的。
孙警官麻了。
那好歹也是您对象啊!杀了您对象的凶手啊!
“还有事吗?”常言伸手扣了扣霍灼车上的摆件,“没有就挂了,我急着去喝酒。”
孙警官:“……”
“有。”他压低声音,“因为这种因果连环性案子有些特殊,所以希望您能过来一趟,配合我们再做一个笔录。”
“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说起来有点离谱,霍灼是个日日留恋花酒美人的纨绔,车上的摆件却是一尊圆头圆脑的小和尚。
小和尚手捻佛珠,微张的小嘴像是在念经,可爱得很。常言此时的爪子就按在它可爱的脑袋瓜子上。
“常言,那个凶手……”霍灼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迟疑道:“你,你干的?”
“……”常言沉默两秒,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霍灼。
“是啊,我干的。”常言两根手指卡住小和尚的头,咔嚓一声掰断,嗓音很凉,“我就是这么干的,你也要试试么。”
霍灼:“……”
凶残!!!
凶手的头还真被掰掉了。
常言跟在法医身后欣赏了会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被拧下来的头,平静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没见过。”
孙警官皱眉,“据说昨晚您就站在现场旁边的别墅天台,真的没有看到凶手作案后怎么离开的吗?”
“没有。”常言隔着防护套扯了扯尸体的头发,似乎打量了一下那张脸,温声道:“我太害怕,当时吓晕过去了。”
孙警官:“……。”
谢谢,看出来您真的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