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汴州城内河仍是灯火通明,徐慈欢拍醒怀里的孩子,“醒醒,咱们到汴州了,一会到客栈再睡。”
女孩揉揉眼睛,咋看眼前的景象,不由惊呼:“好漂亮啊!”
“呵呵。”徐慈欢抚平衣角的褶皱,“鸭头,带你去见见世面。”
他足尖轻移便带着女孩飞出船舱,轻飘飘地落到岸边,渡头上全是人挤人,众人突然见这神仙一般的人居然也看呆了。
徐慈欢面色如常,将手负在身后,再挂起一抹不浓不淡的笑意,牵着孩子飘然离场。
“嚯呀,那人长得这样标致,是哪家的公子啊?”
“没见过,外地人吧。”
“这几日来的大人物还少了去吗,有啥稀奇的,走了走了。”
渡头的骚动很快被人抛于脑后。
汴州城的人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丹药集开市在即,从四处赶来的修道者大多如牛毛,什么大宗师、高官富商,随便掉片叶子都能砸中个大小门派头头。
徐慈欢带着云禄从药王谷出来,就是为了在丹药集市找到给云禄治病的药草,云禄的病到了关键时期,要是能找到那几味药草便能由此转好。
趁着还没开市,徐慈欢在城里溜达了几圈,联络几个老朋友打探消息,确定要出丹目珠的药商已经到了城中。
徐慈欢悬着的心落地了,带着云禄四处游玩,这丫头老被闷在药王谷那个山沟沟里早被憋疯了,玩得乐晕,还是徐慈欢又哄又骂才把她拎回去睡觉。
从前徐慈欢来过几次丹药集,一如既往地热闹繁荣,幸好打转了几日也没有碰到那些神海宗的故人。
只是庆幸之余,又感觉失落。
丹药集如期开市,第一日展出的都是些平常药品,凑些人气热闹,重头戏在后面。
徐慈欢不浪费时间去挤人头,他这么仙气飘渺怎么能去那么没有层次的场面呢,必然是在最至关重要的的时刻闪亮登场的。
果然,丹药集最后一日,徐慈欢洁净过后,牵着小孩从容淡定地入场。
这时要交易的药草都是极其名贵稀少的,因此最后的卖场设在看守严密的厅堂内,金碧辉弘,往来的人非富即贵,都是经过查验的。
徐慈欢将请帖从守卫手中拿过,含笑点头,和云禄到前排落座。
“有糕点,好饿!爹,我能吃吗。”虽然很想吃,但孩子没有直接伸手去拿。
早饭这孩子没吃几口,这会儿是该喊饿了。
“吃吧,别吃太多,不好消化,每日都不爱吃正餐。”
徐慈欢点点她眉心。
旁座的人偏身过来和徐慈欢攀谈,他见徐慈欢眉目如画,通身气派不同凡俗,“仙者,不知如何称呼啊。”
“免贵姓徐,徐慈欢,药王谷中人。”徐慈欢拱手道。
“哦哦,那个神海宗,”这人恍然大悟,见徐慈欢瞥他一眼连忙改口,“徐兄,久仰久仰啊。”
一直听说这位天纵奇才出走神海宗的各种传闻,今天见到了真人,心里不由得的感叹,真是不一般的人物,只是这药王谷是什么地方,最近新崛起的门派?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端坐好,等着台上将要展出的药品。
厅堂前方是一方长形横桌,将会分批展出各种丹药,厅堂下的来众碰到需要的药品可以直接出价,没有更高价者就成交,但是要当场付清款项。
一开始上来的药品还属正常,过了两轮居然已经叫价到千两以上,引得看众一阵阵惊呼。
又过一轮,丹目珠终于出现了,盛放在一方瓷器里。
丹目珠甫一显身,徐慈欢便紧紧盯着那个小瓷瓶,这丹目珠他是势在必得。
瓷瓶被捧上确保观众都能一览圣容好卖出高价,而后开始了竞价。
“五十两。”话音刚落,徐慈欢就出价。
“八十。”
“我出一百两!”
丹目珠是个稀罕宝贝,想要的人不少,不过徐慈欢带了鼓鼓囊囊整个金库的银子,不用慌。
后边再喊价的人就稀稀拉拉了,有个银商老板咬得很紧,最后追到了一千两。
一锤定音,徐慈欢立刻付上钱款,等真正把丹目珠收入怀中他才把心里那口气吐出来。
事情办完徐慈欢不想久留,提溜上云禄就要溜之大吉,偏偏这小丫头不愿意走,扒着桌案吃个没完。
“哎哎,徐仙人何必如此着急,不如携令千金到鄙人寒舍吃顿便饭,再歇息一晚两晚......”
徐慈欢一把推开旁边过分热情套近乎的土大款,“多谢,不必了,有缘再会吧。”
拎起云禄,把一片糕点塞住她的嘴,迅速从后门消失。
也许徐慈欢是个社恐,见不了太多人。
他不知道的是,前一刻他前脚离了展馆,后脚来了一拨人,声势浩大的不得了。
云禄嚷嚷着饿,徐慈欢只得带她去酒楼先搓顿大餐。
“爹,你为啥子恁高兴。”还乐呵呵请她吃大鱼大肉,都没骂她,云禄吃得满嘴油,一边转着骨碌大眼珠子瞧徐慈欢。
“呵呵。”
徐慈欢啜了口酒,从怀里勾出那只瓷瓶,“瞧瞧,这是你的救命药了,你个臭丫头,小命保住了知道吗。”
纤细修长的手指转着宝贵的药瓶子,云禄伸出胖粗的油手去抓。
“不准碰,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
两人嘀嘀咕咕你来我往,从酒楼出来离开汴州城。
这时日头尚早,赶去灵山取药不着急,徐慈欢和云禄骑着一匹俊健的高头大白马慢悠悠走。
说来奇怪,这么宽敞的山道怎么一个来往的人都没有,现在的世道大家都不出来了吗?
正当徐慈欢满腹狐疑,仿佛应他所想,两边山上哗啦啦涌来了一个寨子的马贼。
“呔,孙子,碰到你爷爷还不赶紧下马。”
贼头子还敢拿刀指着徐慈欢。
“杂碎,我今天心情好,马上滚蛋我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嘿你个兔崽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兄弟们给我”
一句话还没完,贼子头颅已经滚落在泥地上,血溅五尺!
徐慈欢一身白衣干干净净,泥点子都没有,连仙剑都没出,他是不想动手的,这么一片人杀不完,赶走也得费些功夫。
可惜o,有些人是不太惜命,白白浪费他给的机会,修炼的人本就高出凡人,何况到他这样的境界,杀人跟砍西瓜没区别,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受那些繁文缛节拘束。
这些人还得庆幸,碰上的不是几年前杀性极重的自己。
马贼们看见大哥被斩首怔愣片刻,“他杀了大哥,兄弟们给大哥报仇,上啊!”
徐慈欢本想杀了头子把喽啰吓跑,没料到他们这么莽,看到大哥怎么死的也敢往上冲。
他捂紧盖住云禄脑袋的披帛,“不准偷看啊,妖怪会吓死你。”
“噢噢,晓得了。”
徐慈欢待欲提刃再杀一圈人,忽地,
——唰唰唰!
他身后传来数十道御剑破空声。
“神海宗到!前方何人!速速放下兵刃!”
居然是神海宗的人,真是造孽!
徐慈欢在心里懊恼。
马贼一听到神海宗的名号便吓得惶惶不可自已,向西面八方奔逃,神海宗弟子众多,二话不说便上去抓捕这些贼人。
危机一解,徐慈欢仍然立在原地,他的坐骑一撩一拨地晃悠着马尾。
“先生,我们是神海宗的弟子,不知阁下是?”
方才发号施令的神海宗弟子问道,很是彬彬有礼,符合规矩。
这弟子心里正奇怪,此人身影飘逸,遭此变故也没有惊慌,应该很有些本事,就是怎么不转个身与人相对?
实际上,徐慈欢着实有些惊慌,只是他怎么能表现出来,转念一想,他慌什么他慌,天皇老子来了又怎样!
况且,这帮神海宗的徒子徒孙不过刚入阶,领头那个听声音也不认识,不可能碰见认识的人。
不认识,不认识。
“多谢相助。”他浑厚迷人的声线道。
“呃,”弟子看见他的黑牛头面具不免惊讶了一下,“阁下没有受伤吧,附近山盗横行一个人带着孩子行走着实危险。”
徐慈欢下了马见礼。
“无事无事,我相貌丑陋无法见人,请兄台见谅。”
云禄掀了头上的盖布,指着徐慈欢,“啊啊啊好丑,爹你的声音呜呜。”
徐慈欢一边捂住她叭叭乱叫的小嘴,一边应付神海宗弟子。
果然不认识这帮人,不过这小孩真是一根筋,非要劝他跟他们一起走,徐慈欢是不乐意的。
徐慈欢漫不经心地胡说八道。
“还是一起走吧。”
他!
这句平平无奇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人心尘土飞溅。
一着灰袍的男子从神海宗领头弟子身后走出,刚才因为角度原因,徐慈欢明明是正面对他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了,多谢。”怔忡不过一瞬间,徐慈欢淡淡道。
“是啊先生,还是与我们一道同行吧,刚好顺路,但是会安全许多。”小弟子还在苦口婆心相劝,他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一意孤行的人。
徐慈欢只是侧过脸,不欲多说。
“好了,觉好,你先处理后面的事情。”弟子不再多话,带着其他小弟子要把擒住的山贼押到官府去。
相顾无言,徐慈欢一刻都不想留。
灰袍男子只是扫视徐慈欢一眼便一直盯着乖乖蹲在马上的云禄,“这是你女儿?”
“是。”
“真可爱。”
徐慈欢上马揽紧云禄,一甩马鞭,白马飞奔而去将乱糟糟一伙人抛在后头。